5月23日，《华夏时报》深度报道刊发了《联招公司“20万就能上清华”内幕调查》

北京科教在线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打出的区域招生代理费用分类

　　记者从一份报纸教育分类广告上看到，仅半版的广告中，就有10家教育咨询机构发布的广告，“圆低分考生的大学梦”等广告词非常醒目。

　　核心提示

　　近日，本报深度报道刊发了《联招公司“20万就能上清华”内幕调查》一文，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教育咨询公司“20万元就能上清华”内幕调查

　　“你知道我们老总为什么能创下这么大的基业吗？他在社会上有根基，谁也动不了。不然，哪有这样的局面。

　　然而，相关部门的反应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一边是各大高校以及教育部门的坚决否认，怒斥为“胡说八道”，教育部也斩钉截铁地下了“肯定是骗人”的断语；另一边却是社会公众坚持认为不是“空穴来风”的论调……

　　读者希望“联招事件”成为全面揭开高招黑幕的导火线。那么，高校招生是否存在腐败现象？表现形式为何？“突破口”又在哪里？

　　在调查过程中，一些有正义感的业界人士和专家面对记者，痛揭高校招生过程中的种种违规现象，高校统招工作暗藏玄机的谜底渐渐被揭开……

　　新闻回放

　　5月23日，《华夏时报》深度报道刊发了《联招公司“20万就能上清华”内幕调查》一文。联招公司承诺：“只要考过400分，交20万元左右就能上清华大学。”该公司宣称，只要提前“运作”，就能上重点大学。但记者在求证有关大学时，对方却予以否认，教育部也称此种做法“纯属骗人”。报道刊发后，舆论一片哗然。新浪、搜狐、网易、腾讯、新华网和人民网等均全文转载，国内百余家报纸转发了该报道。

　　现场

　　联招加盟会未见合作院校介绍

　　5月25日上午，联招公司加盟创业会在西单山水宾馆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近百人参加了本次加盟会。本报记者在现场看到，工作人员审核参会者的程序十分严谨，除了逐个登记身份证件号码外，还审查参会者的申请报名情况。会上，联招公司工作人员讲话十分谨慎，自始至终没再提“可以运作进清华等重点大学”的事。以往加盟会中的“重头戏”——相关高校介绍与联招公司合作的经验一节，已经被取消。

　　会上，联招公司董事长黎明还向参会人员介绍了《华夏时报》报道后对该公司的影响。

　　回应

　　向学校送统招学生客观存在

　　华夏时报有关深度报道发表后，24日下午，联招公司董事长黎明来到本报，他认为本报报道比较客观。

　　联招一天接600多电话

　　黎明称，《华夏时报》深度报道发出联招公司有关报道后，给该公司造成直接损失40多万元，还有很多间接损失。“我今天一天就接了600多个电话，200多加盟商打电话对此事表示关注。”黎明对记者说：如果所有的咨询机构从此不再这样操作了，我认为你做了一件好事。“我现在既恨你又爱你……如果你的报道能改变现状，我们公司愿意给你股份，因为你肃清了高招市场。”

　　黎明称自己从未骗过人

　　黎明同时表示，他需要特别澄清的是，他确实向大学院校送过很多学生，但绝大多数是给民办院校。“给统招大学送学生是客观存在，但那是个人行为，我利用了一些社会关系，跟公司没有关系。”

　　黎明说，加盟会上不断宣传公司能送学生到统招学校，就是告诉大家这种事情是客观存在。

　　但黎明强调，他在这行当打拼多年，从来没有欺骗过学生家长和加盟商。“你们如果真想找骗子，那你们找错了，我不骗人。联招公司成立4年来，没有任何家长举报我们，我们事实上是为家长做了一件好事，让落榜的学生能上大学，这样和我们合作的大学也高兴，他们有额外收入，我也有利润。”黎明说，“公司成立之初，我们只开展为民办大学招生的工作，这也是《民办教育促进法》所鼓励的。”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联招公司当初成立的宗旨是为了建立中国最大的教育连锁超市，后来有很多加盟商找到我，说有家长要求学生上统招学校，我就慢慢地和许多统招大学有了业务上的合作。这种需求一直存在.一般而言，运作落榜学生上统招大学都是以个人名义，因为教育部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咨询公司这样操作，统招大学也不能和教育咨询公司有合作关系。”

　　这行业早晚会被整顿

　　为了证明送学生到统招大学现象存在，黎明举例说，某省会城市一大学，几年就赚了几个亿，他曾经有一年向他们学校送了几十个学生，他们学校现在已经不敢这样做了。“这些年，我们一直诚信经营。去年，为300多学生运作统招的名额没有成功，我一天就给相关人员退款1000多万元。我不欺骗他们，办不成，马上退款。还有好多家长不用我退款，他们相信我能给孩子再选择新的学校。”黎明说。“我想这个行业早晚会清理整顿，所以从两年前就策划新的教育项目，以后我要建中国教育信息的超市，完全做咨询工作，现在已经有风险投资关注我们。”黎明表示。

　　办统招大学生已非新闻

　　“其实，很多大学每年都会预留名额，这种事情是在华中地区的一些大学中最早开始的，这样就给一些人提供了运作的空间，我最开始运作统招大学也是从那个地区开始的，大家利用了国家高考政策的某些漏洞，很多咨询公司都在这样做。去年有媒体报道，一些人收了钱办不成却不给家长退钱，结果被河北公安机关抓获，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黎明说。

　　这样做校方是违规的

　　“几年前的‘北航交10万上大学的丑闻’大家都还有记忆，这样操作很多学校已经司空见惯，真正违规的是校方，我只是中间人，我认为相关责任人应该被追究法律责任。现在中国的教育体制就是这样，如果你的报道能改变现状，我公司给你股份，因为你肃清了教育市场。”黎明说：“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某重点大学的教授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解决亲属上学的问题，他们都相信我能运作，我这样做很多中学也很愿意和我合作，因为一般中学是要追求升学率的。前两天还有一个加盟商找我到他们那里给中学做讲座。”

　　探访

　　多家教育咨询机构表示可办统招生

　　记者从知情人士提供的一份报纸教育分类广告上看到，仅半版的广告中，就有10家教育咨询机构发布的广告，“圆低分考生的大学梦”、“投资千元，回报百万”的广告词非常醒目。记者在随后的采访中证实，很多教育咨询机构都能运作落榜生上统招大学。

　　4万元就能上统招大学

　　5月26日上午，在亚运村立水桥北方明珠大厦，中国教育资源管理有限公司工作人员面对记者的咨询，表现得非常严谨。她称，该公司拥有全国百所高校的优质资源，可以解决落榜生上大学的问题，但现在只负责高校招生咨询，如果咨询高考落榜想上统招学校的事，要高考结束以后，才能提供服务。

　　中国高考招生网负责人魏春林面对记者的问题时说：“如果考生考过400分以上，可以运作上统招大学。”然后称27日要开招生论坛会，让记者留下联系方式，会后和记者联系。“我们绝对能办统招学校名额，需要3万—4万费用就可以办成，但是现在不能透露学校名称。”魏春林向记者保证说。

　　去年送统招生100多人

　　随后记者与位于北京大学资源楼的北京科教在线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员龚颖超联系。“今年统招指标还没有下来，要高考以后才能出来。”她说，该公司去年为一名考生运作上了“武汉理工学院”，花了3万元费用，“只要高考分数在400分以上，花3万元赞助费我们都能送学生上统招的(计划内招生)大学，和高考录取的学生待遇一样。去年，往‘天津师范大学’、‘北京工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和‘首都经济贸易学院’，我们公司都送过学生，有100人以上。我们一般不与家长直接联系，如果想让孩子上大学，必须找我们的代理商。”

　　“我们一般不运作华侨生，另外公司还有很多有益于学生素质锻炼的项目。”龚颖超向记者推荐加盟，“只要投资1.5万元，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县级代理，利润非常丰厚。”

　　内幕

　　知情者称幕后黑手是教育官员和学校领导

　　一家教育咨询公司负责人陈连军(化名)看到本报报道后，向记者道出了教育咨询业的惊人内幕。

　　“很多教育咨询机构的利润大部分都来自操作统招学生，只是不公开而已，在咨询机构的幕后，大部分都是高校的领导或者教育部门的主要领导。”陈连军说，“我们不是制造假药，那个行业很害人，也长不了，我们这个行业没有直接的受害者，受害也是间接的——就是那些正在参加高考的大多数考生，但他们多半不知道内情。”

　　办个统招生利润2万

　　“一般操作一个统招学生利润都在1万元以上。据我了解，一位教育部门官员的儿子也在做这个行业，2003年，他一年就赚了上千万元。这样的高利润行业，谁不愿意做呀。”陈连军说，“这种事情是社会问题，有很多高校也很为难，如果有领导、家属或者教育厅长找到学校校长，校长就必须想办法解决。很多合作的学校和咨询机构都是暗箱操作，如果学校方面现在坐在我对面，他们也不会承认和我有过合作……我们只是跳梁小丑，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教育部门官员、学校领导这类实权派。”

　　大学每年借此创收百万元

　　一位不愿透露名字的退休大学教授杨先生看到本报报道后，非常激动。“我退休前就曾在某大学招生办工作过，这种情况非常普遍，我对此非常气愤，我国的反腐败工作把教育忽略了，其实，高招问题多年来就存在腐败现象。一般教育部直属的学校还好些，像我们省属的大学，校长、副校长和招生办负责人一般都能‘掌控’预留名额。”杨先生说，每年高考后都会有人找到校领导疏通关系送学生，这些名额主要给一些相关领导准备，还有一些教育中介机构和学校暗中运作，这样学校可以创收，每年来自这方面的收入都在百万元以上，要么进了小金库，要么进了个人腰包。

　　学生交赞助费就能上大学

　　“其实，运作高考没被录取而想上统招学校的方法有很多，一般交了赞助费以后，先到学校的二级学院就读，一学期以后，可以通过学校领导签字后转到自己喜欢的专业，这样就名正言顺了；也有直接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读的。”杨先生说，这样的学生分数很低，有的只有二三百分，交了赞助费后他们就能上自己想上的大学。“在我们这座城市，很多大学都有这样运作的例子。”

　　“除了交赞助费，办理特长保送生的各学校每年都有名额，操作保送学生要提前运作，先得到相关的手续才能运作上学。”杨先生说。

　　真相

　　内幕人士指从招办负责人往下层层加钱

　　“我女儿就是去年交6万元赞助费上的哈尔滨某大学。”学生家长张文霞(化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女儿去年高考成绩出来后，按照当地的分数线，只能上一般的专科学校，后来她通过熟人找到哈尔滨某大学招生办主任，交了赞助费后就如愿地上了该大学中文系。据她讲：“交了钱，自然就好办事，招办主任会想办法尽量照顾好交赞助费上统招班的学生。”

　　网友指这种事身边常有

　　一位腾讯网友留言说：“我身边就有过这种事情。”2003年，高考学生陈某被河北某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录取，该生高考分数450分，当年考生所在地本科分数线520分，该生不够分数线，是交了6万元才被河北某大学录取的，考生所在地招生办到现在还否认此事。

　　某班的考生卢某，准考证号0341170210****，报名序号17022110****，该生高考分数480分，不够本科分数线，竟然被北京某大学信息工程专业录取。卢某父母给某咨询机构共交了10万元。

　　本报深度报道发表以后，记者在各网站评论里看到很多相关话题。

　　招办主任指大学会预留名额

　　“学校每年都会为保送生和特长生预留名额，每年在100人左右，这种学生录取审核也是很严格的，不会存在暗箱操作的问题。”某大学招生办主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虽然这几年教育部对学校预留名额现象控制得很紧，但涉及到学校利益，很多大学负责人都会冒险留出一些名额，这样找到他疏通上大学的人也不会认为他没有能力。这种事情在教育部直属的北京一些大学要做得谨慎一些，其他外省学校非常普遍。

　　从招办负责人向下层层加钱

　　一位内幕人士昨天与记者取得了联系，介绍了其运作学生上公办学校的过程。“一些重点高校常常向各省市招办提供少量‘点招’名额，这少量的‘点招’名额成为招办负责人的摇钱树。”这位内幕人士称，招办负责人一般都有关系网，他将这些名额以5万元或更多的砝码转给关系户，授权关系户再找需要名额的考生或考生家长，关系户收考生或考生家长多少钱，招办负责人不管。“关系户一般是咨询公司人员，因为他们运作这个更专业，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小。在操作过程中，也有可能有更多层的中介，层层加砝，所以即使进同样一个学校，不同的考生花的钱不一定相同，这跟中介收的多少有关。”

　　“一类本科8万元左右，二类本科五六万元，一般招办负责人会要求考生分数不能太低，至少400分，也有很低的，那就要多交钱。”这位内幕人士透露，他曾经运作过西安某重点大学的“点招”名额，有分数才300多分的考生，考生花了8万多，招办负责人得了大头，而他们这些中间人得利在5000元左右。

　　追问

　　专家透露高校预留名额不排除有作弊可能

　　对外经贸大学：大学录取非常严谨

　　“我首先澄清，我们没有和任何招生咨询公司合作过。”对外经贸大学招生办周主任说，对外经贸大学和其他学校招生程序一样，录取华侨考生是教育部委托广东省招生办组成港澳台联合招生办公室负责办理，去年该校录取5名华侨学生，严格按照教育部“阳光工程”的要求，对录取学生上网公示。“至于华侨身份的审核，应该是联合招生办公室委托公安机关审核，录取学校只根据分数线录取，没有审核身份的义务，招生办也无法鉴别真伪。”

　　该校招生办邵延方说，学校统招学生都是按照1：1.2的比例到各省招生办提档，然后根据分数录取，录取后各省招生办在当地网上公布名单，学生入学后学校一般不公布名单和分数，因为这涉及学生个人隐私。

　　清华大学：这种事情不能推测

　　“我不是具体负责此事的，如果想联系采访，要找具体负责的老师。”清华大学新闻中心顾老师说，“我们根本没有和任何招生咨询机构有过合作，不可能有像报道中提到的事情出现，这种事情不能推测，我们是严格按照教育部的相关规定执行的。”

　　高招办：统招学校收赞助费将查处

　　北京市教育考试院高招办一位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说：“一些统招学校为了经济利益，违规招收高考成绩没有达到统招分数线的学生，收取赞助费的做法，教育部已明令禁止，一旦发现，教育主管部门将进行查处。”她解释说。

　　教育专家：高考制度有望改革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文东茅副教授多年来一直从事教育政策研究工作，他认为，自从实行教育部的“阳光工程”以后，所有考生都是电脑投档，这个程序很严格，把某个未被录取考生的档案单独提出来是很难的，学校“点招”学生运作也很难，很多制度堵住了一些违规行为。

　　“事实上，各高校每年都会预留名额供不同系别之间调配，这种名额审核得很严格，按照程序来讲，一般不会出现作弊行为，但是也不排除有作弊的可能。”文东茅副教授说。

　　“其实，我国的高考制度延续下来，现在已经很规范了，在美国，名牌大学学校老师的校友子女上学都会享有优惠政策，为学校捐款也会享有优惠政策。”他说，今年，复旦大学会打破以往的只能通过高考录取学生的办法，而是采用三轮面试选拔的方式，这种办法在国内还是首次，所有参与面试的评委在面试前半小时通过抽签的形式确定，想找关系疏通几乎不可能。这种考试形式能充分体现学生的能力，不做分数线一刀切，打破了以往“高分低能”的现象。

　　“从制度上讲，现行高考制度对学生个体是不公平的，比如，一个总分差两分的学生，数学是满分，这个学生有专长，如果到大学继续学习，很可能就会成为数学方面的专家。现在的高考制度很复杂，分数决定录取与否很难考出个人能力来。”文东茅副教授说。

　　相关链接

　　北航广西招生事件招生办主任被免职

　　在2004年的高考录取工作中，一名广西的考生家长李先生反映，他的孩子当年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但附加条件是必须交10万元，否则领不到录取通知书。李先生拒绝后，发现该考生真的被退档了。经过几番周折，孩子被录取后，李家被要求将10万元存入北航天宏公司的账户。北航高峰、庞宏冰和刘天平3人是整个事件的主要当事人。

　　北航事件引起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经查，广西招生事件是一起严重的违规收费事件，庞宏冰等人自作主张，擅自收取增招生和定向考生家长的赞助费，严重违背了国家有关规定和学校要求。庞宏冰被行政开除，招生办主任被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