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寄语》

 

你一直在我身后

我转身你也转方向

仿佛听见你的声音

却不见你的瘦身

今天的世界变大了

我们的内心却越来越狭小

不知这是不是常说的

两个世界

昨晚你的身影真的不肯相见

却在樱花丛中一闪而过

 

《细细的清明雨》

 

这一天钉在空蒙的山峦上

年复一年被雨水浸透

陵园的台阶总是潮湿冷寂

每一双腿都灌满了雨意

任烟雾幻化江天一色

 

把鲜花种进碑碣

把美酒斟进坟茔

用脚印丈量心与心的距离

然后撷来一束松柏

独自走来走去走向高大

 

用视死如归的感觉

倾听鸽哨吹落的雨丝

 

《漫漫清明夜》

 

年年今夜月光比水草缠绵

仰望成为一种习惯

月亮全是怔怔老样

嫦娥的招手没有一丝新意

年年都是挥扬小纱巾的姿势

 

好像对着哨所的我们

好像对着远去的亲人

挥送一股坚强气势

似乎还喃喃诉说

 

有人伤心就在梦里骑骑毛驴吧

嗅一嗅菩提树的馨香

一年的希望就会和着月光

洋洋洒洒铺开来

每一束都能打响老家的门扉

 

《刻在剑麻上的怀念》

 

风条儿拨拉青青剑丛

像烈士的手翻阅一部经典诗集

在南高原抚摸一兜兜剑麻叶

像拥抱蓄势待发的炮群箭簇

每片叶子涂满血红残阳

每根叶脉流溢战地情绪

剑叶上的诗篇随着煦风奔跑

透过远方佳人的激越吟唱

捎回一丝丝悲壮与豪迈

谁在坑道边种了一行豌豆花

远去的云彩飘摇不答

老吉他仍在战壕欢迎新人

都说老主人从没离去

就在叶簇深处编织橄榄梦

想爱的诗 枪弯成

一根硕大的拐杖

 

 

《清明的露珠》

 

我是你的

唯一酒杯

漫山遍野都是你斟酒的手

终生扶我沉醉风雨

 

《情节隐身岁月的长河》

 

遍地半绿半黄的落叶

成了林原无法模糊的风景

高悬的亮光

从地面带走

所有虔诚的情节

 

谁说眼前的虚幻

就是一种凄美的荣耀

人在旅途谁也不是

演绎故事的怪客

 

那块偶然中踩落的路石

似有若无

一个歪戴大檐帽的匆匆过客

一直被弃却故事之外

可悲的是总认为

自己是风景中的主角

 

《清明的血源》

 

体温经握手相互留存

一种感觉比时间更为永恒

燕子直线飞越雪峰

一转眼雪粒落满花园

把最后一滴泪

倒 挂 风 中

温暖被一丝丝刮散

它似乎带走了心脏

这唯一的血源

向南 燕子不再回头

 

 

《怀念是一种高纯净化剂》

 

一年中最阴晦的一天

天空醉成杯盏倾泻心窝

一张悬空巨网淅沥如歌

气流横旋倒塌声响彻一片

谁在日落处打捞鞭爆栗响

也许需要银色毛被温暖苍松翠柏

 

纸幡成群拖着风啸彳亍网丛

多少知心话落地便无声息 

这些年压弯脊梁的或是一场团圆梦

烈士墓呈队列拉开长长白桦林

妻子一如往昔点烟斟酒

叩撞一座空墓叩撞一扇门

（他说过打完仗就会探家）

儿子把雨伞撑过木然的柏树枝

似乎点数父亲滚雷的碎衣肉片

紫红的花瓣碎落一地

 

在军营 勋章太沉重了

以至墓碑承受不起

在妻子的梦境

让烈士宁静地睡去

这一天逃不脱巨网缠裹

这一天习惯地看不见太阳

其实来自地下的阳光液

已将一切溶化纯净

 

《那山口有座烈士墓》

 

那山口过去有块风水碑

紫烟香纸伴着清风飞扬

文革之后换成了烈士墓

村里从北方迁来的一丝荣耀

迁墓那年村里有人考上大学

老老少少都说吉祥灵验

 

烈士曾是名牌大学生呀

当兵那年没赶上扛枪打仗

据说牺牲得比打仗还壮烈

可村里没谁能说出个中细节

一截枯枝挂着两片黄叶

 

两年后怪事一桩连一桩

清一色小青年死得不明不白

或在水中或在路途年年不断

风水先生咬定是烈士找伴儿

这话儿像炸雷把前村翻成了后岭

当天不知是谁砸了烈士碑

有人还在坟头塞满了牛屎堆

 

后来警车呜呜地铐走了砸墓人

后来鞭炮啪啪地送来了修墓人

后来村里再也没有死过年轻人

后来村里再也没有考上大学的幸运人

那山口每年清明都摆着一些花圈

纸幡飘飘好像喃喃地解释什么

 

《陷身重围》

 

心中的花朵未能跳上枝桠

脚步在松柏间蹀躞不停

自左至右自右至左全是慢拍

烈士陵习惯压瘦一身国防绿

你干脆撂枪朝四周喊山

林涛阵阵涌向胸口

一颗热心已提前撞入八卦阵

从前和你下过五子棋的孩提伙伴

这时正猫身钻进家乡酒吧 

转得不知东南西北

 

你在一座墓前站成树桩

十分钟后你看到墓中那人

突然高大威武

他豪爽地用自己热血涂红太阳

只不过是若干年前的事情

 

他把余下的道路留给后来者

像马背上空的长鞭

一种光荣穿越心坎长空

穿越压迫心胸的墓碑陵园

北风在坟边拐弯多么规律

剩下你磕碰着撕开一道出口

那儿高悬一副旧对联

左联：前进 右联：后退

横披呢 你一言不发

 

《偶遇战友墓》

 

车过烈士陵

高楼的喧嚣突然

覆盖了一个尘封的年代

你仍在陵园门外站岗

清冷孤寂

一如旧日荒地风光

变化的是周围村庄

一辆巨型推土机正辗压一切

时光的隧道明亮宽敞

作为一次过去事故的主角

某天你的墓会跨越这扇门

迁向迢迢远方

像逃离记忆的页码无影无踪

相关情节成为难解之谜

后来者陌生的回答像一把刀

深深划过时间的叶片

一点也不感觉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