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董钊 黄体军

    “培养—个典型不容易，万—出啥事该咋办!”

    “他这个劳模当得不容易，要想保持还得继续这么干，不然大伙的投票可不是哪个人说说就能算了的。”

    —个“标杆”的压力

    10月13日傍晚，菏泽市公安局牡丹分局南城派出所中和社区“张弓警务室”，只有一人值班。近几年，这个警务室已经成为菏泽公安形象的名片。警务室里的民警张弓因“扎根社区，爱岗敬业，亲民爱民，赤诚奉献”，于今年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

    在菏泽市新近出台的《劳动模范动态管理考核办法》中，被列为管理对象的“劳动模范”包括:市级以上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和劳动奖章获得者。

    在社区，劳动模范的先进作用不难得到体现。5点半，一位老人走进警务室，耐心等待张弓的到来。她叫王凤荣，是一位年届八旬的孤寡老人。“要没有张弓，我早就爬了烟囱。”王凤荣说。

    “说张弓，道张弓，张弓的工作不轻松;人家下雨往屋里跑，他往外面跑得凶……”这是王凤荣等当地居民自编的顺口溜。

    6点左右，张弓回到警务室，把一份13000字的讲稿甩到桌子上，身体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用力抽了几口烟。过去的4个小时里，他在牡丹区第二十一中学，面对72个教学班的6000多名学生，口干舌燥地讲了4个小时，内容大抵是如何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

    “全国先进工作者”只是他获得的若干荣誉中的一个。“这些东西越多，压力就越大。”张弓说。在接受“全国先进工作者”表彰时，他已经是第二次站在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上，顿觉肩上的担子愈加沉重。

    前不久，张弓应邀参加菏泽市总工会组织召开的讨论会，这次会议的议题就是现在被媒体广泛关注的焦点———如何对劳模实施动态管理，打破劳模终身制常规。

    “劳模就是不能一当就当一辈子。当上劳模之后就可以作威作福吗?当上劳模，自己就大于一切了吗?”张弓的腔调一如既往地响亮。在那次讨论会上，张弓提出了一二十条建议。在他看来，考核“是对自己的激励，而不是强迫，要以更好的形象展示给百姓”。

    多次参加劳模动态管理意见征求会议的张弓认为，这种制度可以让劳模摆脱以往无人管理、无人问津的局面，避免有了光环之后的自我放纵，也可以让劳模继续发挥、延续表率作用，“至少不能给劳模抹黑”。

    当上劳模让公司“高度紧张”

    目前，菏泽市《劳动模范动态管理考核办法》经菏泽市委办公室转发，已经成为红头文件。办法明确规定，劳动模范荣誉的保持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程序，包括年度总结和述职报告、民主评议、单位鉴定意见，最终确定考核等次。其中，民主评议“不合格”的得票率超过40%，将取消其劳动模范称号。

    这一规定让劳模的光环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理所当然地成为获得者一生拥有的资本。这尤其让工作在一线，终日和基层工作者共事的劳模倍感压力。因为他身边的同事，谁都可能握有决定他能否继续当劳模的选票。

    全国劳动模范梁远献说，有这种危机感不是坏事。他是菏泽天香毛纺织有限公司的清洁工，每天打扫马路、车间以及清理毛渣，是他工作内容的全部。

    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在工作中干的是厂里最脏的活，生活中他曾15年如一日，默默照料一位与自己非亲非故的老人。工友们说，他这个劳动模范是“一扫帚一扫帚扫出来的”。

    梁远献是公司里的第一个全国劳模，自从被评上之后，公司也是“神经高度紧张”。“培养一个典型不容易，万一出啥事该咋办!”

    公司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王建刚所担心的问题，正是《劳动模范动态管理考核办法》要解决的问题。王建刚说，办法出台后就要按照办法办。“他这个劳模当得不容易，要想保持还得继续这么干，不然大伙的投票可不是哪个人说说就能算了的。”

    —位“总字号”劳模，选择保持沉默

    “一评定终身的最大弊端就是容易让人的思想产生松懈，让劳模失去模范带头作用。”菏泽市总工会常务副主席侯永信说。

    而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有关“劳模荣誉被物化”等现象，网络上时有质疑。“一些劳模成为‘老’模，一次当选，终生受益，躺在劳模的功劳簿上一‘劳’永逸。少数劳模虽然‘变质’，却仍然享受着工资、职称、医疗、交通和退休等一系列政策待遇，这为大众所不能接受。”

    此前，有关劳模违法违纪事件并非没有先例。北京电子动力公司(原751厂)原总经理兼党委书记陈铭，北京隆达轻工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原副总经理兼北京白菊电器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刘启超，原健力宝集团董事长李经纬，原湖南雪峰水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德元……这些人因犯罪受到刑事、经济等处分的时候，其劳模的荣誉并未被剥夺。

    侯永信说，要将这些人从劳模队伍中踢出去。搞这个办法，就是为了鞭策和激励，保持劳模先进性。

    对于菏泽市的“劳模”老总们而言，该办法的实施则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动力。“这意味着我们承担着更多的责任。”全国劳模，单县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徐承秋表示。然而，也有劳模对新办法的态度显得较为谨慎。当记者电话联系到菏泽另外一位“总字号”的全国劳模时，他选择保持沉默。

    侯永信表示，考核全国劳模中的企业法人，将是本次年底首次动态管理考核的重点。“‘全国劳模’比老总的名片更耀眼，谈业务也更有可信度。越耀眼就越要严格要求，这样才能体现出全国劳模的含义和价值。”

    “至于怎么做，现在没法说得太具体”

    对于菏泽市总工会而言，出台这项新办法并不容易。经过两年酝酿，今年10月份，菏泽市委办公室转发了《菏泽市总工会关于对劳动模范实行动态管理的意见》。

    菏泽市《劳动模范动态管理考核办法》规定，对于全国劳动模范和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由市劳动模范动态管理委员会考核。

    “现在，我们先不去过多考虑文件完善与否，关键是要按照文件来，落实下去。”侯永信说，落实下去的主要支撑是力度。“如果真的出现考核不合格的情况，那我们就按文件来，绝不手软，没有力度不行。”

    办法规定，对考核不合格的省级以上劳模，经菏泽市劳模评审委员会审议，报请地方党委政府同意，向上级总工会提出撤销荣誉称号的建议;对考核不合格的市级劳模，则按规定报市政府，取消其劳模资格。

    新办法的出台，他们关注的焦点就是能否真正贯彻执行下去。而决定能否贯彻执行的主要因素是“谁去考核”、“有多大力量去考核”。

    “至于怎么做，现在没法说得太具体了，有些步骤还需要在实际工作过程中去不断完善。”侯永信表示。

    法人代表劳模年底首批“年审”

    据了解，菏泽目前共有健在全国劳模46人、省级劳模约310人、市级劳模500人左右。对于劳模队伍的不断扩大，菏泽市今年年底即将进行的第一次考核中，将选择先考核企业法人代表逐步全面铺开的方法。对于全国劳模的考核，菏泽市总工会将由专人参与全程考核。

    四个环节均无记名投票

    菏泽市劳动模范动态管理考核办法规定，考核的基本程序包括:劳动模范总结年度工作，做述职报告;民主评议;所在单位出具鉴定意见;确定考核等次。其中，对省劳模的考核，菏泽市总工会结合县总工会、考评委员会予以考核，对全国劳模，由菏泽市总工会给予考核。

    在四个环节中的民主评议环节，采取无记名方式进行，参加评议人数一般不少于20人，企事业单位的由职代会代表参加，党政机关由机关中层以上人员和特邀一线职工参加，民主评议“优秀”得票率要达到80%以上。“例如，对企业法人代表的考核，在民主评议环节，保证中层、班组以及基层职工的参加。”

    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王佃利认为，劳模的称号是对劳动者过去成绩的肯定，在获得这一荣誉的背后是辛勤劳作的汗水。在引进劳模淘汰和退出之前，我们应该关注劳模究竟是如何当选的，这才不失公平公正。

    “比如一个人，2008年被评为劳模，那么2009年乃至今后，他是否仍然称职于劳模称号，这需要一个制度去予以考量。”王佃利认为。

    董钊 黄体军

    编者按

    打破“劳模终身制”，让“一世劳模”成为“一时劳模”。进入10月份这则新闻让菏泽市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种尝试颇有进步意味。然而，民主测评能否真正实现“群众说了算”?劳模能否顺利实现“动态管理”?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走进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