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语言恋爱的人——写作札记
文/项丽敏
写作就是我说话的方式。我用这种方式和自己交谈,我是自己的倾诉者,也是自己倾诉的忠实记录者。只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就能获得宁静。有时候我不写作,沉默着,而这沉默也是一种交谈,更静寂的交谈,在独处中。
独处,这是一个能让我产生热爱的词。独处就是和自己在一起,这个自己也意味着是另一个人,一个精神上的模拟。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内心是敞开的,或者说,内心如同一个开满灵性之花的花园。
独处也是远离现世。一个走廊若是有“现实世界”和“非现实世界”两道门,我走进的肯定是“非现实世界”,在我看来“非现实世界”的空间是适合想象飞翔的,丝绒柔软的质地,蓝夜星空的深远。
是去年五月,我离开了原先的管理工作。离开也是放弃,放弃也是得到。属于自己的时间——这就是一种珍贵的得到,我需要在这种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日出的早晨散步湖边,拍摄,然后回到房间书写,阅读,听音乐。也有很多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任虚空侵占,暗自忧伤。然而我又是多么地享受这些,就像一种空气,我的呼吸需要掺入这种空气,我的身体也挥发着同样的气体。
整整一年时间,我过着独处的生活,将自己关闭在房间里,享受着奢华的静寂。
独处的时间长了,对外界的人事会产生抗拒,当那些人事侵入了我的静寂,就觉得被伤害,被剥夺。
当我听到了太多的声音时,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会令我痛苦。当我身处在众人之中,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再好的风景也形同虚设。只有在寂静中,我能看见神的所在,听见天籁的歌吟。
和语言恋爱的人
文/项丽敏
一个终生书写散文的人,就是一个终生和语言恋爱的人。不知道我是否会用终生的时间去写散文,只知道我与语言的终生纠缠已不可避免。我的内心被我的语言掌控,我的语言又被我的内心喂养,彼此需要,彼此占有,彼此塑造。
时常地,我想抛弃习惯的语言,如同抛弃一个长久厮磨的情人,重新寻找一种语言,更适合当下的叙述。
那是怎样一种语言呢?应该是更简洁的,更本质的,当然它仍然得保持安静与朴素,耳语的私人气息,是一个人在山谷之上的独自吟唱,是春天的雪、夏天的星、秋天的叶、冬天的霜。是的,它仍然是美的,清寂又温暖的美。我要用我微薄的生命去种植这种美。
多么痛苦,又多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