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大众网 作者:
刘淑荣
2009-04-10 17: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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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飘散,滑腻腻凉丝丝,记忆里清明的雨。 那时候天总是灰朦朦地,像家里凝滞的空气,不肯纳新。爸爸在那个冬天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失去父亲的痛,和薄下来的亲情让寒冷更加逼近了心灵。二叔就是那个时候,用生锈的铁钉椎了我心的人。 这么说他一点也不夸张。 爸爸因救人而悍然离世。属于我们那原本温馨的港湾顷刻间跌入无尽的痛苦和无望之中。而二叔却象换了个人似地变得陌生起来,他莫名其妙地用一些行为和冷言冷语,时常向妈妈和我们姐弟的伤口处洒下盐巴。 在家乡,人故去后要捡一些他生前的衣服和物品烧掉,也算是给故去的人打点些行李,可是在妈妈整理爸爸遗物的时候,旁边二叔挑剔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多也不行少也不行,“你要把我大哥清理出库啊?”“你要留着给谁穿!”责难声不断,直到妈妈茫然地搂着我俩失声痛苦起来他才善罢甘休。 葬礼结束后,全家人又交流了一次,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又争吵了一次,主要就是二叔尖刻地说了一些要求妈妈如何善待我们姐弟,否则将如何如何的话,不欢而散后的不久,因为爸爸是在工作区域以外受伤,因而工伤迟迟不能批复的事情,不得已想请二叔帮忙问问,于是妈妈带着我和弟弟硬着头皮去了他家,婶子在厨房热气腾腾地做着晚饭,叔叔在房间里极其冷漠地同我们交谈,记不清其间交谈的细节,只记得我们被断然地拒绝,并在“眼珠都没有了,还刷什么眼眶”的冷言中,哭着逃出他们温暖的家…… 面对二叔永远的冷漠,亲情逐渐地淡薄下来,而积压在我心底的怨也一点点扩大。一个冬天二叔病了,是双肾衰竭,在市内的一家大医院做了换肾手术,得到消息后我和老公还有弟弟风风火火赶去看望他。 一间重症监护病房,整洁而幽雅的病房里静悄悄的,仅有的一张病床上半躺的二叔,看上去苍老了很多,鬓边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晕,合拢的双手定定放在头后,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偶尔还发出一声苍老而衰弱的咳嗽,半掩的被单缝隙间,缠在腰间雪白而厚重的绷带格外醒目,不由得一抹淡淡的痛惜之情涌上心头。 “二叔!” 他微微的一怔,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被角,脸上的平静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露出暴躁的神情:“你们怎么来了?”“谁告诉你们的?赶紧回去……” 而后的时间他一直把脸转向窗外沉默不语。值得一提的是,其间有一个邻室病友的小孩跑过来玩,他竟然笑容可掬地逗她说笑,还忍着疼痛极其艰难的从床头柜里给那个孩子拿水果,他眼神里那份温暖和慈爱,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各给了他五百元钱,我们灰溜溜地逃出病房。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追出来的婶子叹息着说:“孩子别哭,别生他的气!”“他就是个驴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明知道自己是错,可是犟得打死他都不肯认错!” “他以前常对人说,这一辈子最让他敬佩的人就是大嫂,不仅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两个没爹的孩子,还把他们培养成人……” “还说咱们家里,最懂事的就是我这大侄女……” 婶子的话,似乎让我对二叔有了新的认识,或者说是理解和更深的痛恨. 真想折回去质问他:“你有什么权利为了一点可悲又虚伪的面子,就将亲情撕扯得支离破碎,而至我们的伤痛于不顾呢?”“你凭什么剥夺我们享受亲情的权利!”……可是,想想大病未愈的二叔,不忍又占据了我的思潮,一切委屈都被咽了下去。若影若现的记忆仿佛又把我带回到少时,那年春节,二叔新婚、三叔从遥远的大兴安岭回来,并带回了他娇媚的女友,一家人喜气洋洋。 年夜饭的时候,大盘小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满了桌子,奶奶还特意准备了一碗红糖水放在桌子中央,我们学着奶奶的样子,吃一口饺子蘸一点糖水,香香甜甜的感觉从唇齿间慢慢的扩散到心底,并盈满了奶奶家那陈旧而破败的老屋,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断地炸响,缺油少漆的木格子窗被时隐时现地礼花映衬得流光溢彩…… 那时,我想,也许我们会这样一直的幸福下去呢! 二叔是在圣诞节的那天去世的,得到那个消息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无法想象,心目中一直都以恶煞形象出现的二叔是怎么无奈又哀婉地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固执地不让自己难过,可是大颗大颗的泪却轻易地湿了衣襟,怅怅惘惘于那些写满伤痕的记忆。 二叔死了,带着他苦心经营的面具完美地走向生命的尽头。常常以为,这所有的苦痛都是由二叔的冷漠和无情所一手促成的,可是静下心来想想,在拯救走失的亲情问题上,我又做了些什么呢,除了逃避或许还是逃避,甚至还以我的淡漠来纵容。 也许,在这个节日的夜晚,当我思亲的泪再一次滴落,二叔的身影刚巧走入我的梦,那就让我轻轻地对你说:“二叔,希望你能知道,我不再怪你,是你使我变得更加的坚强,相反给你的爱太少,又疲于表白,一直都是我最大的愧疚。我的亲人,我们所有的爱都被埋藏在心里,一点点的生根、发芽、披出新绿……只是我们都感知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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