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一个封建闭塞的小山村。那里的人们满足于日出而作、日落而夕的的单调生活,在传统思想的影响下,我的同龄人也都早早加入这个简单重复的繁衍生活过程当中。我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我想,让我在这呆一辈子,我宁愿去死。
与我感同身受的是早已向命运低头的父亲,他也成了我挑战宿命的坚强后盾,用父亲的话说,“俺在这里种了一辈子地,也认了。但只要你愿意走出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愿意。”当然,作为“走出去”的唯一途径只有读书。
教育投资就是赌博,没有谁敢肯定旱涝保收的结果,特别是作为贫穷的农民。更为巧合的是,我家又是这个贫困山村有名的贫困户。母亲有精神病,为此,两岁我就来到了外公外婆家,家里的一切支出都靠年迈的父亲在那几亩贫瘠的土地上刨出来的那点微波收入,包括我和弟弟的学费。并且为了医治天生就有精神病的妹妹,家里早就债台高筑了。
在这种处境下,父亲竟敢作出这种决定,在乡亲们眼里是异样的不可思议,同时,流言飞语像他们头顶上的头皮屑一样,向我们砸来,“哼,也不看看自家坟头能不能冒这股青烟”……
于临危授命的我,也是一种绝对挑战。
我从小就学习优秀,在老师们眼中是块考大学的料子。2004年,学校领导毅然作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决策:如果愿意的话,高二的学生可以参加高考。当时,我就成了班主任“沙场秋点兵”的第一个对象。
开始,不自信的我百般推辞,班主任就天天磨破嘴皮子的作我的思想工作,怂恿的内容无非就是高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考试更容易出成绩。我相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可能,但落到我头上的可能只相当于买彩票中个五百万的概率,最后,我还是被逼得接受了这种概率存在的可能。
接下来迎接我的是梦魇般的生活。我既得学习新课程,又得复习就内容,详细的学习计划安排让我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特别是黄金学习时间的安排,都精确到了分钟。事无巨细,除了上厕所,所有活动都被安排得有条不紊。
2004年的6月8号我跨进了全国高考的考场。
经过漫长的等待,等来的结果是,我竟然以543分稳压二本线的成绩创造了学校的历史。
我那个宁静的小山村掀起了不小的斑斓。一声声赞叹,尽管是那样的身不由心,在父亲听来,似乎胜却最美的铜铃声。然而,命运还是跟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由于填报志愿的失误,我落榜了。
这时,村里的喜气洋洋氛围还能完全散去,乡亲们的流言飞语,像山洪爆发一样,向我爷俩砸来,“我就知道乌鸦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哼,不是当房梁的料,还硬往屋顶抬呢”一句句难以入耳的冷眼讽喻,让我不敢出门,像怕见光的老鼠。
“咱没偷没抢,有什么不敢见人的。高二考不上正常,咱再念高三”父亲开导我。从父亲那深陷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当时,我简直真的不敢再奢望读高三了。或许,我真得不适合走这条路,就此放手,多少比一年后再摔得个粉身碎骨强吧!父亲走到我身边,“不念的话,这十几年的舌跟可就真的叫人家白嚼了啊!”
当即,我只感觉头发热,是啊!这点冷眼都承受不起,还有什么勇气走出去呢?父亲这样默默承受了十几年,为了这股气,我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对,我应该背水一战,毕竟,无论结果如何,我爷俩都会成为乡亲们以后的谈资,不到最后,谁说我不能像创造了学校历史一样,再开创这个小山村的先河呢?
重新回到高三的课堂,意味着除了一年后的成功,我已经没有了第二种选择。都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这次,我理解得是那样淋漓尽致。浓重的火药味,几次让我有种崩溃的感觉,但没次想到家里的父亲,我又会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或许,那股劲儿,就是所谓的志气吧。
2005年的6月9号,再次走出全国高考的考场,我彻底松了一口气。
八月份,我收到了意料中的录取通知书,摸着省重点大学通知书上的烫金大字,我没有了先前的激动,对于这份实至名归的馈赠,心里是那样的平静。反倒是父亲,像赌场上输红了,在最后一次开局时来运转的赌徒,高兴地眼泪鼻涕都混为一谈了……
即将走出大学校门的我,面对就业的压力,回想起这段往事,仿佛如昨,心情顿时释然了许多。那场以少对多的赌博,我赢得是那样干脆,相信今后的人生,哪怕输,也不会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