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度的端午节,母亲总是亲手给我们包粽子吃。我从来没有想到端午会给我们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
去年的那个端午节,母亲已经给我们煮了两锅粽子,但我儿子和我妹妹的女儿节后两天才赶回家,我母亲又给他们包粽子。包到半夜,母亲突然说她有些头晕,我赶紧扶她上床休息。可半夜,她难受得厉害,我又赶忙唤来救护车,把母亲往医院送,可到半路,我母亲就不行了。她高血压,又有冠心病,不幸亡故。我们都特痛恨自己,恨自己馋,恨自己太不懂事,恨不知道疼爱,珍惜,保护我们的母亲。
母亲享年75岁。
今年的清明,我们到公墓去给母亲祭扫,痛不欲生。
给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那时我母亲带着我们五个孩子从河北农村刚刚来到城市我父亲身边。因为当时我们还没有城镇供应,全家都靠我父亲一个人的口粮度日。
有天我放学回家,实在饥饿难忍,在家里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一点点可以吃的东西。我忽然看到脸盆架边的肥皂,眼睛一亮,拿起来就吃,味道刺辣,可全然不顾,等妈妈用肥皂,发现它不见了,才知道是我吃了。
我母亲设法饭菜“精作”:大米饭是先放一点米,蒸一次,然后再在碗中加水到满,再蒸一次,再加水,再蒸。这样水泡的饭,看起来多,但不耐饥,我们经常为争饭打得不可开交。我母亲不得不经常把自己的那碗饭分给我们吃。我们那时吃完自己的饭,就两眼盯着母亲的饭,凑在她身边,企盼着母亲能给自己吃一点,母亲每次都不让我们失望。可是我母亲睡觉时老摇头,我还傻乎乎的问母亲:“妈妈,您睡觉怎么老摇头?”母亲说,那时在做梦。
什么做梦!母亲那是饿的,不摇头,睡不着觉。
一天,我曾与母亲一起上街,迎面碰到一个老汉。我母亲赶紧颠簸着小脚,忙赶几步迎了上前,和那老汉搭讪。人家走了,我母亲还冲着人家的背影挥手致意。我问母亲,“那时谁呀?”母亲说:“看你这记性,这不是老臣。他可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哪!”母亲这么一说,我才记起这个老臣。
母亲让我感恩的那个老臣是食堂的一位大师傅,那时他很年轻。他知道我家人口多,全家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的口粮,就千方百计地帮助我家。我们去打饭,他经常把一些蒸熟的红薯头拿给我们,不要钱;卖玉米糕也常常剩下一些贴在蒸笼边上的糕渣,他也给我们留着……
我父亲是复转军人,离休干部。我母亲不识多少字,是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人说,民以食为天。我母亲一生用很大的精力都花费在我们全家的嘴上和肚子里的满足上。我母亲就这样一位维系我们生命,促进我们发育成长,以食为天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