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多年,每当我回到老家,听到左邻右舍动情地说起母亲曾做过的诸多好事时,就禁不住勾起对她深深的怀念;每次跪立母亲的坟前,看见周围其它的坟上野草丛生,而母亲的坟上却仍是光秃秃的,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心里不停地啼血追问:“母亲,难道您留给自己的仅仅是没有一点养分的躯壳吗?”
1990年农历5月末,我那66岁心地善良的母亲未能挣脱病魔的利爪,与我们诀别了。出殡那天,大雨如注,好像上天也为之悲恸哭泣,我们兄弟姐妹及众亲友邻里更是悲泪纷飞,那在当地十分感人的罕见场面,令我在16年之后的今天想起来仍清晰如昨,历历在目。它使我又回想起无私母爱的点点滴滴。
1951年,母亲和曾做军医后又申请退伍的父亲结婚之后,双双被安排在县医院工作。同年,她参加了县里举办的首届助产士培训,成为解放后县里的第一批经过正规培训的助产员。由于解放初期农村的卫生条件极差,“四害”猖獗,伤寒、霍乱等传染性疾病经常出现,父母知道县里准备筹建农村医疗合作社的消息后,就主动申请到农村去。
在我还小的时候,当时整个社会的生活都非常艰苦,而我们一家却有8口人,父亲因当兵罹下了久治难愈的胃病,生活上就需要照顾,因而,母亲肩上的负担之重就可想而知了。但是,母亲为了使自己儿女的身体不吃亏,总是尽量从牙缝里省出一点给我们吃。记得每次吃面条时,我们的碗里总是铺着厚厚的一层油,而母亲的碗里只是稀稀疏疏的几点油星,像阴天里夜空的星星一样。
一个晚上,我和母亲、姐姐同睡一床,在睡梦中我被一种热乎乎的东西惊醒,点灯一看,原来是母亲尿床了。我当时就用一种责备的口吻说:“都是大人了,还尿床呢!”母亲显得难为情似的,忙下床找出破布拭擦湿处。直到上初中后,我才从《生理卫生》上知道那是严重的营养不良造成的,心里顿时愧疚极了。由此,我想到那些年母亲的小腿总是“胖”得发亮,用拇指一按,就凹下一个坑,许久才能复原。所有的这些症状,都是因为她在生活上只顾儿女不顾自己造成的……
母亲对待我们就是这样,像一头把身体里并不充足的血液也想变成奶水来喂养孩子的羸弱之牛,以此来诠释世上最伟大无私的母爱。
如今,不论我漂泊的足迹停驻在哪里,母亲总能悄然走入我的梦中,好像时时都在关注着我。每当梦醒之后,我一想起“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就会深感遗憾,进而泪湿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