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诗人说过,“想起母亲,我的笔就跪着爬行”。曾经多少次写过母亲,今天再写,除了这句话做文章的标题,其它文字再也无法表达的我的感情。
外婆共生下了八个女儿,我的母亲是老四。因为家贫,外婆把母亲送给了后庄的“瞎子”家抱养,那是六十年前,她七岁。说是“瞎子”,只是个外号,眼并不瞎,但心瞎。养母并不疼我的母亲,每天都让她去挑猪草,篮子挑不满回去就挨打。母亲怕了,就总想往家里跑,可养母看得也紧。外婆听后庄邻居说了母亲的生活状况后,心疼,一年后,又领回来了。
我的祖母生养了我父亲一个独子,听说母亲的情况后就有意抱回来做女儿。祖母和外婆原本是老亲,外婆觉得母亲到我家来她也放心。于是,有一天,我那已经16岁的大姨妈就连哄带骗带着我母亲到我家来走亲戚,之后把母亲丢在这儿,自己偷偷溜回去了,那一年,母亲九岁。
母亲从小没有上过学,但人很聪明,又勤劳,一直深得曾祖父母和祖父母的疼爱。曾祖父在县上工作,那时我的家境还算不错,母亲来我家之后,到也没有吃多少苦。有时姐妹们到家里来走亲戚,母亲还会留些好吃的给她们。
后来,母亲长大了,该出嫁了,祖母舍不得,就让她跟我父亲成了亲。
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四人,正赶上“文革”。在那个饥谨的年月,父亲和母亲靠挣工分来养家糊口。有时,母亲在生产队上工,会趁队长不注意,在兜里藏一点花生米或者是花生饼(花生米榨油后的饼片)带回来给我们分着吃,那是我们儿时最好的"零食"。每到秋天,稻谷熟了。生产队的社员们白天收割,晚上脱粒。劳动到下半夜之后,人困肚饥,队上就会安排人煮点米粥之类的夜宵,可是,我的父亲和母亲舍不得吃,就用钵端回来,把我们从梦中叫醒。揉着惺忪睡眼的我们也就难得地改善了一下生活——现在想来那米粥还是那么香甜。
儿女大了,成家立业是母亲一直操心的事。母亲想把家里的老屋翻建成楼房,为我筑巢引凤。我在城里工作,家离县城有三十多里,好多人劝我在城里买房。母亲总说,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我退休后总要回来的。两年前,在母亲的敦促下,我最终还是把房子盖在了农村。如今的是欧式楼房,窗明几净,空调冰箱彩电热水器一应置全。我想,劳累大半辈子的父母也应该过一个幸福的晚年了。这时候,我的小妹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家里的日子正在好起来。
可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中午,我骑着摩托车回到家,看到家里没人,就以为父母都到地里干活去了,就习惯性地上楼,打开电脑玩。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母亲病了就睡在楼下的床上。直到父亲回来做好了饭喊我的时候,才发现母亲已经昏迷了。我赶忙打120,然后就把母亲送到县医院抢救。母亲人缘好,一辈子没有说过粗话,或者大着嗓门骂过谁。乡邻们听说母亲病重住院,纷纷前来探望。只是,我那身体一向硬朗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在深度昏迷了一周之后,还是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走得让我猝不及防。
生命如此脆弱,我苦命的母亲溘然离去,这是对我四十年岁月的迎头一击,以至于到现在我还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多少回我从城里下班,骑着摩托车走在乡村的路上,情不自禁,我常常就会想起母亲,想到母亲为儿女操劳一生的辛酸,想到我给母亲留下的遗憾永远也无法弥补,走着走着,男儿有泪,我的心就生生地疼。
回到家里,我不敢正视母亲的照片:我是不孝的儿子,多年来为了工作和生存,独自奋斗,平时对母亲缺少关心,以致母亲有病也不知道。因为种种原因自己的婚事一再耽搁,也让母亲操碎了心,惹得她常常叹息和暗自落泪,直到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让她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媳,——为此我深感愧疚!
想起母亲,思念如蚕,心似桑叶。窗外是如水的月光,清冷如我的忧伤。窗前,我燃起心香一炷,然后坐下来敲打这些文字,遥祭我的母亲。
有你在,灯亮着。在我的心中,母爱永存,母爱是永远的灯塔,指引着我生命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