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彩虹,人间长虹。我常常感动于长虹电视这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语,也常常会想起我家拥有的第一台长虹电视机。对那台电视机的怀念,每每总令我想起我的故乡、我的荣发。
为看电视,荣发挨打
我的家乡在湖北襄阳县(今襄樊市襄阳区)龙王镇的一个小山村,一个落后的山洼洼村。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村子里才通上电,我到镇上读初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汽车。而电视,对于我们那个山洼洼村的人来说,更是遥不可想,遥不可及啊!
然而,惊喜有时候又是那样的令人想像不到,突然地说来就来。那是我初中毕业后的暑假,有一天晚上放牛回家,老远就看见门前围了很多人。原来,我在城市里的姐姐买回来了一台电视机,是长虹牌的14英寸黑白电视机。在我们那当时很落后的村子里,那台电视不仅是我家的第一,也是全村子里的第一。现在的孩子们一出生,家里就有电视,是根本感受不到我们那个时候的那种对电视强烈渴望与好奇之心情的。尽管很多人从广播里早就知道有电视这种稀奇东西,但真正零距离接触电视,触摸电视,还是第一次。我更是惊喜得不得了!尽管当时还天天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升高中的录取,但仍然挡不住拥有电视的那种超越一切的激情与兴奋!
当时天快黑了,父亲早就让人扯出了电线插座,我们迫不及待的要看电视。当时电视是我姐姐打开的。除了她,我们都不会放,也不敢放,生怕弄坏了。
记得那个晚上,很多大人要不是因为孩子吃饭,都不愿回家做饭。孩子们都是大人把饭送到面前,吃一口饭,看一会儿电视。
我想说的,不仅仅是那个晚上大家头一次看电视的激动场面,我更想说的,是第二天我母亲听到的一个消息,就是说有一个10岁的孩子叫荣发,因为想到我家看电视而大人不准许,被父亲打得很惨,连荣发的母亲都心疼的哭了。荣发的父母所以不让他到我家看电视,是因为我们两家隔地沟种庄稼时吵过很多次架。两家不和气。荣发的父亲觉得孩子到我家看电视,灭了自已家的自尊和志气。
记得当时我母亲听说后,立即就找到了荣发的家里,数落荣发的父母。说我们大人之间有意见,但与孩子们没有意见。他要看电视,看稀奇儿,你们就尽管让他去看。他是个孩子,谁会笑话他,笑话你们?谁不想看稀奇儿?你们犯得着拦他吗?犯得着打他吗?
二十多年过去了,荣发的母亲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我母亲当时所说得那些话。
且说那天早上,荣发还在床上气着,还没起床。听了我母亲的几句话,他听懂了。当即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了我母亲面前,随即被我母亲抱到了我家去看电视了。当时已10岁的荣发,一个半大小子,我母亲几乎就抱不动他了,但心疼他挨了打,不忍心让他走路,说抱着能养养伤!
只可惜早上还没有电视节目,荣发只好用手摸摸电视机,过过干瘾!那恐怕也是非常非常惬意的一种感受吧!
而很快的,荣发的父亲跑到街上,买了一大块肉,两瓶酒,中午到我家吃饭去了。两家大人互相道歉,互相原谅,摒弃前嫌,很快和和气气了。
荣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去摸我家的电视机。
电视作伴,荣发永远12岁
我小时候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一个水渠,那是父辈们为了山沟里能吃上大米饭而建造的。那一年荣发正读小学五年级。那天中午放学回家,因为天气热得不行,几个孩子终于没能挡住水的诱惑,下到了水渠里洗澡。孩子们开始还只敢在水渠边上闹,但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向中间探。荣发年龄最大,就在前边探,最终不幸溺水。
等孩子们拼命跑回家喊大人赶到时,荣发已沉入水里不见了。最终被捞起来后,乡亲们赶紧把他抱到水牛背上泄肚子里的水,赶紧做人工呼吸,但所有的办法都已太晚,都无济于事。可怜的荣发就这样永远地停在了他的12岁,任由乡亲们那样极度悲伤的哭泣和呼唤!
想到荣发曾经为看电视挨打,想到荣发从此再也看不到电视,我母亲在抱着荣发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之后,毅然跑回家,把我家那台电视机抱到了荣发的身旁,并最终和荣发葬在了一起。母亲说:“要让孩子永远能够看到电视!”
我的母亲至今健在,已83岁高龄,早已随我远离了家乡。近年来,母亲的记忆每况日下,但是,每一年清明节和过年我回老家给我父亲上坟烧纸的时候,她都不停地交待我,要我一定不要忘记也给荣发烧几张火纸……
今夜,当我在网上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禁不住在这虚拟的网络里流下真实的泪。我怀念着我的长虹电视、我的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