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忘不了那个深秋的傍晚,15岁的我趴在窗台上写作业,身换胃癌的奶奶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多日无法进食,她已经无力说话。写完作业,我突然发现在自己胳膊旁就有一条很粗很大的蛇盘曲着,吓得赶快溜下炕去邻居家找母亲。
当我再走进那间屋子时,奶奶已经是弥留之际,我亲眼看着父亲哭得鼻涕邋遢地给瘦削的奶奶穿上寿衣,亲眼看着奶奶被抬出我们一块生活了十五年的屋子去,才意识到,我的奶奶,她永远地去了……
奶奶的娘家,因为太穷,就把她嫁给了我爷爷做小老婆,不成想后来爷爷被打成地主,忍受不了批斗的羞辱,病逝了。奶奶就在她娘家人的安排下,带着才9岁的儿子再嫁到了她去世的这个村。
奶奶去世后,父亲携妻挈子,搬回了奶奶再嫁前的村子,父亲说那是他的“老家”,有他童年的记忆。
刚搬回老家时,父亲最难过的就是上坟的日子,因为走得仓促,没有把奶奶的坟也迁回“老家”。我们只能到十字路口去给奶奶烧纸,每当这个时候,全家人都非常伤心,好象感觉到奶奶那游离的魂魄在渴望回来,渴望回老家,渴望和子孙们团聚。
后来,有亲戚打来电话说:“你奶奶的坟没有了,被平了。”我们最终也没有搞清楚是谁和奶奶、或和我家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值得把我们祖坟给挖了。
奶奶的坟,成了我们兄弟姐妹的心结,成了谁都不敢提的痛。人都说“养儿防老”,我们这些儿孙,却连奶奶的坟都没看住。
直到现在,我经常会梦到蛇,一条一条地缠住我,或一堆一堆地爬向我,吓醒后就不敢睡了。我知道是奶奶在埋怨我,于是就在傍晚,到十字路口去给她烧纸,纸灰飞扬半空,泪水潸然而下,却无法弥补内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