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八岁的时候,四十来岁的娘就一身病了。也许是生活的担子太重,累得她不是腰疼就是腿疼,有时候一到下午还发烧,常常披着棉衣坐在北墙根前晒太阳。每看到娘病态的样子,我心里就难受。
那年春天,听说离家几里远的东山上,有位华佗神医显灵了,普洒妙药,为民治病,全村男女老少纷纷都去那里讨仙方。为了能治娘的病,一天早晨,我也跟着人们偷偷跑去了。
陡峭险峻的山腰上,除了荒草石头和几株低矮的松柏外,什么都没有。一座石头垒砌的破庙里,挤满了磕头烧香的人。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个离庙不远的石阶,跪下,磕了头,把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火纸,用小石块压着,铺在面前。人家是怎么念道的记不得了,我只在心里默默祈求:快赐些灵药给我,好让娘药到病除。开始,由于山风大,空中那降下的“药物”颗粒很少能落在纸上,于是,我又换了个较避风的地方。整整在冰凉的石头上跪了一个上午,那张火纸上才得到了薄薄的一层“灵丹妙药”。
我把“药”高高兴兴地拿回了家,娘又是气又是疼的责备了我一番,然后,也高高兴兴地把它冲服了。不知是仙方的灵验,还是心理的作用,娘服了那“药”以后,竟感觉身体好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哪有什么灵丹妙药,那不过是山上被风吹落的一些石屑粉尘。但“心诚则灵”啊,我那时一颗赤诚的孝心,娘是一定感应得到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只有这颗“心”才是宝贵的,只有这颗“心”才是一切希望的所在。
如今生活条件医疗条件都好了,在苦难中操劳一生的娘,却没商量地过早离开了我。没能尽孝让娘享福,我非常愧疚,而现在年龄越大,倒越想娘了。
多想娘还活着,在厨房为我做饭,在灯下为我缝衣,即使在病床上躺着,只要娘在,进家门先喊一声“娘!”,那亲亲热热幸福的感觉,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