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爷
记忆里,有一位老人,清瘦清瘦,个子不高,总是弯着腰,眼神笑眯眯地,看着襁褓里的一个小女孩,亲切地呼唤:“爷的黑咪子眼睛哎,给爷爷笑一个。”小女孩瞪着黑亮亮的眼睛,或者笑,或者不笑。祖孙俩就那样对望着,凝视着,风儿暖暖地吹着,阳光暖暖地晒着,树叶儿轻轻摇摆着,一切都那么安静,一切都那么温柔。
对爷爷的记忆,只有这一个画面;和爷爷对视,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知道爷爷去世的时候,一岁多的我有没有哭过,只是后来懂事的日子里,听父亲描述起这个画面,想着爷爷慈爱的目光,就忍不住想哭。
小时候,也许真的很丑,也许大人们太忙,我几乎没有听到过小女孩应得的赞美。“爷爷的黑咪子眼睛”,成了我童年唯一骄傲的资本,温暖着、满足着一颗小小的虚荣心。
奶 奶
常常梦见一间小屋。
有时候是草屋,有时候是木屋,有时候是土屋。
唯一不变的,是小屋里总有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位老奶奶。女孩要么搂着奶奶的脖子,要么亲吻着奶奶的脸颊,要么赖在奶奶怀里撒娇。奶奶的脸很好看,奶奶的笑容很慈祥,奶奶的声音很迷人。奶奶会讲故事,小女孩一直听一直听,很贪婪。
梦着梦着就醒了,小屋没有了,奶奶没有了,只有一个女人,在暗夜里泪流满面。
奶奶的墓碑上没有我的名字,因为我是孙女。可是奶奶一直都记得我。奶奶不是常常来我的梦中吗?
外祖父
没有一位老人有他那样的风度:腰板挺直,声音洪亮,面容安祥。既有文人的儒雅,也有武者的潇洒。
听母亲说,外祖父曾经单掌劈开过一块硕大的青石板。我也亲眼见过他耍刀舞枪弄剑,身轻如燕,势猛如虎,根本不像个老人。于是除了外祖父,我从不崇拜武侠小说中的任何一位武林高手。
我考上大学的那天,外祖父喜滋滋来家,一脸骄傲:“这可是我孙子辈里第一个大学生啊!”参加工作后,我从第一份工资中抽出5元钱孝敬他,他揣在口袋里,见人就掏出来炫耀,直到钱被攥得皱了,破了,还是舍不得花。
人为什么一定要老去呢?我那潇洒的、温和的外祖父,出殡那天,您可看到儿孙们痛不欲生的眼泪?
外 婆
小时候,“去外奶家”成了解馋的代名词。家里顿顿素食,外婆家却好像总有吃不完的肉饺子,还有香喷喷的油馍。“乖疙瘩哟,请吃啦!”外婆软绵绵的河南腔,听起来格外悦耳;吃外婆家飘着油花的饭菜,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外婆还是温暖的代名词。每到冬天,妈妈开始发愁的时候,外婆会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套套棉衣棉裤,崭新的,鲜艳的,孙子孙女穿上身,让其他孩子看着眼热。
后来听母亲说,其实外婆家条件并不好,平时节衣缩食过得非常清苦,那些油啊肉啊,只有我们去时才会出现。还有,我们穿的新衣服很少用新布料,用的都是外婆平时收集的边角料。
外婆的形象,反而因了这俭省、慷慨和用心,在我们的心中日渐高大。缅怀外婆,心里总有一种暖暖的感动。
(雪 草)
2009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