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那年我到福州打工,父亲因患青光眼视力急剧下降。我打算用打工的第一个月工资为父亲买副老花眼镜。
自幼因儿麻致残,一直都行走在求医的路上,母亲没有什么文化,父亲为我看病操碎了心。我记得20岁那年最后一次手术,手术结束后,母亲在医院照顾我,父亲交待完事情又匆匆赶回家上班。出院那天,我腿上和腰上还缠着绷带,无法坐立只能平躺。单位的车来接我的时候,父亲怀里抱着一床棉被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上衣的扣子也掉了一粒,可以看见里面灰色的毛衣,脚上的皮鞋也脏得不象样子。很难想象,父亲平日连自己换洗的衣服都得母亲为他准备,在家既要照顾弟弟上学又要上班,忙得不可开交却居然会想到带来棉被给我做铺垫。
而我,又为父亲做了什么?
领到工资的那天傍晚,我骑着自行车来到眼镜店,我为父亲选择了一款可折叠的老花镜,再配一个眼镜盒,这样就携带方便了。从眼镜店出来时天已渐黑,我没骑多远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裤子摔破了,膝盖也擦破了皮。我从地上起来后才发现自行车前轮缠上了一根塑料绳。我下车弯腰去拔绳子,一辆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撞了我的前车把,然后就急驰而过。当我拔完绳子准备骑车前行之时,才发现我挂在前车栏里的包没了,我已经把包在车把上绕了好几圈还会被偷走?我才想起刚才从我身边急驰而过的人,他是侍机在我的车轮里放了塑料绳,然后趁我弯腰之际偷走了我的包。
又过了3个月我才又攒够了给父亲买眼镜的钱。买回眼镜我就给父亲写信,告诉他我春节回家时要送他一件礼物——老花镜,父亲高兴得在信里一直夸“女儿真乖”。
然而,一周后的一天傍晚,房东叫我接听电话,电话里堂哥告诉我父亲因脑溢血去世。
我带着给父亲买的老花镜匆匆赶回故乡,看到的只是一座坟墓。看着坟头的黄土,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夺眶而出,我大声地哭了起来:“爸爸,我给你买了眼镜回来,可是你已经用不上了……”。我跪在父亲的坟头烧着纸钱,纸屑像黑色的蝴蝶在风中飞舞,我的心悲痛欲裂。
父亲已去世10年了,对于父亲的一生,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赞美他。又一个清明节临近,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不能在父亲的坟前添一抔土,我拿出抽屉里的眼镜,想着父亲辛劳苦的一生,心里充满了感恩。感谢父亲给了我生命,感谢父亲教给我做人的道理。拖着一条残腿,从湖北漂到福州,我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达到所能达到的高度,勤奋工作,踏实生活。我知道,我的骨子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我的思想里遗传着父亲的秉性,我只有好好地活着,才不负父亲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