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家乡没有电。在那六七十年代那个闭塞的小山村,煤油的产生已经是对父老乡亲的一大恩赐了。
家中除逢年过节,平时是不舍得点蜡的,因此,一盏幽幽的煤油灯温热了我多年来关于童年的回忆。
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但认识很多字,可写起来却很吃力。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这点特长是在天津学徒时学来的,也积攒了许多诸如《水浒传》、《兴唐传》、《三侠五义》等大书。我至今敬佩的是父亲的记忆力特好,每每父亲从山场工段回来,我们一家11口便象蒜瓣一样围坐在煤油灯下,听父亲不用捧书本就给我们滔滔不绝地说书,父亲有滋有味地讲着,我们津津乐道地听着,父亲那洪亮而亲切的声音,至今还回响在我的耳畔。
那时候,母亲和我们姐弟9人都是父亲的忠实听众。父亲栩栩如生的说书不比专业说书人的水平差,“正月里,正月正,白马银枪小罗成……”,一家人其乐融融。
听累了,母亲就会从未熄灭的灶火堂中象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堆烧熟的土豆来,敲落炭灰,扒了皮,“咝咝”的冒着热气,清香扑鼻。一家人围着煤油灯吃土豆,吃在嘴里,暖在心窝。
后来,父亲没有躲过文革中的整治,不只是因为捧过北京群英会的“英雄杯”,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常给工段工人灌输“黄毒”(说书)。家被抄了,父亲的“宝贝”(大书)付出一炬。从此父亲变得沉默了,不公正的对待让父亲迷茫,没了党票,没了干部身份……我们也随着父亲失去了以往的欢笑。父亲发配到很远的山场工段,有时二、三个月也回不来一趟。从此,煤油灯下常是母亲默默地纳着鞋底、缝补着衣服,陪着我们读书写作业,母亲那期待的目光总是环视在我们的书本中,常常从我们的成绩单上寻觅着些许希望。
十几年煤油灯下的艰辛岁月在父母超负荷劳作和我们姐弟几人的勤勉已熬成了历史。如今,当我再一次回想起煤油灯下的岁月时,人世变迁,父母已先后离我们远去,兄弟姐妹也天各一方,曾经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演变成了深深的怀念和浓浓的思念。
我用行动回报着父母的期望,每当碰壁或跌倒时,我就分外想念幼年承欢父母膝下的日子,回念起那盏充满温馨和暇想的煤油灯,似乎它的气味,它的芳香依然在心头回荡。因为其中一直保持着父母对儿女那引领成长成材的期盼。
一盏煤油灯啊,是我一生温馨的回忆,一个温暖的童话,它总是勾起我胸中难以抚平的情怀。无论我走多远,忘却多少往事,我一生也不会忘掉那盏煤油灯的苍苍无泪的光亮。它指引我一生,影响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