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人逝去泪水流尽,才明白,爱并没有远走,未来的幸福依然掌握在自己手中——题记
那天回父母家,见到了素梅姐。寒暄几句,明显感到她说话没劲,表情憔悴,这让我有些意外。时值年关,这会是最忙的时候,她不在农村老家照顾丈夫、孩子,怎么会突然跑来走亲戚呢?
来不及发问,父母便把我拉到了里屋,讲解了原委。半年多前,素梅姐的丈夫患长期肾病撒手人寰,只留给她一堆沉甸甸的债务和两个半大小子,一个过完年要高考,一个正上初三准备中招。
“这闺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吱会我们一声,唉!”父母的声音有点涩。失去丈夫后,素梅姐一直走不出阴影,这次把她接来,是想换个环境,不让她胡思乱想。
听闻这一切,我的心情沉重起来,许多记忆总在脑海里徘徊。
素梅姐是我家的远方亲戚,四十出头,个子高挑,长相端正,家里家外都是一位干活能手。虽然长年操持农活,但性格开朗,善言谈,懂事理,给人的印象甚好。
前几年,她带着年龄尚小的两个儿子来俺家串门,旁边的单元有人结婚,噼里啪啦鞭炮声阵阵,她看着一时兴起,激动得向我讲起了自己的恋爱。20岁上下那会,正值青春年少的她,在乡里的戏剧班子学唱戏,时常到附近的三镇五村演出,没想到唱了几次戏,来了一段姻缘。一位年轻后生,看完戏后,忘不了她的音容笑貌,跟中了魔似的,在冬夜雪地里,一连几天跟着换地看了八场演出。接下来,后生多方打听托人说媒,相亲见面时,二人一见钟情,热恋后很快结婚成亲,感情一直很好。这段“假看戏、实找妻”的小插曲,让我听后羡慕不已,可惜俺没有类似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想起来实在遗憾。
那个年轻后生,素梅姐的丈夫,我见过几次面。印象是这样的,国字脸,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板,说起话来夹着乡音,一双大手格外有劲。每次素梅姐来串门,他总是开着农用小三轮,跑几十里地来送人,家里的面啊、菜啊,总是有啥就往俺家捎啥。来了也不歇,吃完饭就走,总说还要急着给人家送货,地里还有活要干,不挣钱怎么养活家里那两个小子。有一年春天,他的小三轮在俺家附近公路上被查住了,路政硬是开走了他的车,只将车摇把扔给了他,还要罚200元,农村挣钱不容易,他坐在屋里,气的中午饭一口没吃,也不知咋办?幸亏,我的父亲认识些人,找到了路政的头,多少罚些钱了事,领回车时,他高兴极了,一个劲夸俺爸有本事。
婚后五年,素梅姐一连生了两个男孩,在农村这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这让她的丈夫和公婆一家很高兴。两个儿子,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每次来这,总是喊着到家属院的儿童乐园去玩。有一次,小儿子玩得正高兴,把脑袋磕了个包,起来哭了一会,眼泪一抹,像没事人似的,又接着玩去了。还有一次,小兄弟两人自己跑出去了,回来时天黑,两个半大小子,瞧着哪栋楼都一样,在家属院里转了又转,哭得眼泪鼻涕顺脸流,最后才算摸了回来。
素梅姐笑脸盈盈地看着两个宝贝蛋,跟小老虎似的一天天长大,像望着即将丰收的庄稼,对未来人生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奈何风云突变,黄泉路无老少。如今,素梅姐又成了一个人,那个曾经追着她看了八场戏,非她不娶的年轻后生;那个天天开着三轮,为了她和孩子奔波打拼的魁梧丈夫;那个许诺陪他一直走下去的亲密爱人,如今静悄悄一个人先走了。田间地头,几捧黄土,曾经高大的身躯掩藏在了小小的方盒之中,只把无尽的思念,永远的留在了她泪光闪烁的追忆里。
“他现在一走,家里没有了主心骨,俺也挣不来啥钱,全靠亲戚们帮衬,”素梅姐边说边擦眼泪。
“你不知道,地里的活有十亩地,收玉米时,我自己干了两天,累得腰酸背疼,实在干不动。只好花钱请人干,村里人也帮我,但时间长了,就怕有人说闲话。他不在后,我白天忙点还好说,一到晚上剩下自己,感觉满屋子都是他,两个孩子住校不回来,要不是想着孩子没爹怪可怜,我都没意思活下去!”听罢,我心里很是难受,不知该劝说啥。
小住几天后,素梅姐动身返家。父母劝留不住,她执意要走,说是两个孩子放寒假要回来了。我塞些钱送她,她坚持不要,只收下了我拿的文具。说今年大孩子高考填志愿时,让我帮参考一下,千万不敢耽误了孩子的将来,公婆家就剩下这两个苗苗,一定要把他们好好带大,长长出息,才能对的起孩子去世的爹。
寒风飘过,天气阴沉,似有下雪的迹象,路上行人归心似箭。不时,一阵阵鞭炮声从远处传来,好像在提醒,年更近了,团圆的日子到了。
我仿佛看见,在太行山下的那个小山村,一位中年妇女,拉扯着两个还未长大成人的孩子,在崎岖的山路上,迎着凛冽的寒风一路前行,走过苦难,走向春天,走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