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春雨,抹不去我的怀念之心;细细的雨丝,割不断我的战友之情。整整30年过去了,每当清明节来临时,我总忘不了他……
那是在1979年初,我参军还不到一个月,被分配在步兵连队,南疆自卫反击战打响了,部队奉命抽调部分兵员支援参战部队,参加自卫反击战,我班班长就是其中之一。我作为新兵代表,亲送他们上前线。
那天深夜,在紧急集合的军号声中,一队队、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军人,在操场上,接受部队首长检阅后,有序地分乘汽车,来到了省城火车站。由于戒严,昔日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车站,那晚变成了“空站”。我们的到来,更增加了紧张的气氛,军人站满了月台,欢送的人群与战友拥抱话别。班长荷枪实弹,他那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急忙拿出本子,潦草地写上他老家的地址撕下递给我,紧握着我的手,深情地说道:“将来有机会到我家乡去玩,再见了!” ……
随着汽笛的长鸣,列车的隆隆声、战友的话别声,响彻整个车站,我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拼命地挥手,我看到班长挤在窗前,举起他那顶军帽,向我挥手致意,军列不断地加速,班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送别了战友,回到了军营,我才真正懂得军人的含义和分量。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想着远去的班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的身影、他的话语,在我的眼前历历在目,在我的脑中记忆犹新……
我记得,入伍来到了部队的第一天,是班长拿着我的背包,领着我来到了连队,安排在他的上铺,开始了我三年的军旅生涯。
我又记得,入伍的第五天,深夜紧急集合的军号声,把我从睡梦中吹醒,我一溜烟从床上爬起,穿衣服、系鞋带、打背包、挎水壶、扛步枪,随着班长的“列队、报数、向左转、跑步走”的口令,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赶往集合地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我一不小心滑倒在地,班长急忙把我扶起,追赶队伍。演习结束后,班长像哥哥关心弟弟那样地询问我,身体是否摔伤,我摇摇头,只是发愁地看着沾满泥疤的棉被,他好像知道我正为拆洗脏棉被而发愁,接着对我说:“我来帮你洗棉被”。我看着他先将棉胎拆除,被面用清水洗去泥浆,再用肥皂粉浸泡,然后放在水泥板上,用刷子一刷一刷细心地洗去泥浆,最后用清水洗涤漂净,晾在晒杆上。傍晚,又帮我一针一线地缝棉被。晚上,我盖着松软、温暖的棉被,闻着它被太阳晒过而散发的香味,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入睡……
我还记得入伍的第七天,在班长的带领下,利用军事训练的空隙,参加菜地劳动。全班战士有的拿铁耙、有的拿水桶、有的拿勺子来到了菜园。我在平整好的土地上挖坑、班长一粒籽、一粒籽的播种;他填土、我浇水。一会儿,在班长的身传言教下,整块地的瓜种就播种好了。最后,班长教我以后如何去施肥和松土。
在班长奔赴前线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要去看望护理这块瓜地。不久,瓜苗长出了两片叶子,像顽皮的小手掌,它随着根茎满地爬,叶子越长越大。微风拂过,一片片的叶子又像一群群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又是一个早晨,瓜苗吐叶开花,根茎叶旁长出了花蕾,既多又艳,花瓣上还挂着几滴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含苞怒放;慢慢地,花朵结出丰硕的瓜果,铺满了菜地。我看着那瓜果,心里默默地呼唤着:班长您快快凯旋归来,看看你亲手播下的种籽吧,它已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但是,班长却再也看不到他亲手种下的瓜果。在一次战斗中,为掩护战友而不幸英勇牺牲。全班战士闻讯个个失声痛哭,我更是悲痛万分。想不到车站一别,竟成了我和班长的诀别!我哽咽着来到了那块瓜地,看着那瓜果,仿佛又见到了班长,他犹如那瓜果毫无保留地吐出孕育在身的全部春色,用那早逝的春青,为祖国献尽了芳华……
瓜熟蒂落,全班战友都舍不得吃它,手捧着它放在他床铺上,大家默默无闻,深深地怀念着他。那年他22岁,牺牲距今却有30年了……活着的,该怎么活着,30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