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今年的清明节与前不同。往常的清明节，看到人们扶老携幼，爬山越岭，在一座座旧墓新坟前焚香烧纸，上土燃鞭，那不过是一幅幅温馨动人的清明上坟图，与自己没什么干系。

而今年的清明，是既盼着它来到，又害怕它的来到。

屈指算来，父亲去世半年多了。大半年时间里，我三次驱车，赶回千里之外的老家。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2008年8月30日清晨，陪伴我们66年的父亲，猝然离开了我们。他走得那么仓促，那么突兀，没有来得及再看我们一眼，没有来得及对守候在身边的妈妈和大妹说一句话。傍晚，当我和弟弟拖着沉重的脚步，在低缓沉回的哀乐声中，嚎啕痛哭着扑向父亲的灵柩时，那一刻，是多么地绝望啊！

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们一家三口回到家乡，和父亲度过了快乐的一周。我陪他打麻将，跟他谈自己的工作、生活，汇报自己的写作成果……他带我去镇上的广场散步，看他选好的房子，谈起退休后的生活，晚年的打算……怎会想到，那竟是我们父子的最后相聚呢！那竟是我和父亲的永诀呢！

父亲别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决定回到妈妈身边，好好陪陪她。和父亲一起生活了近半个世纪的妈妈，独自一人过第一个春节，她内心该是多么悲伤，多么孤独啊！

当我顶风冒雪回到妈妈身边，和妈妈含泪相视时，妈是更见消瘦了。86岁高龄的奶奶拉着我的手说：“大孙啊，老天不长眼，怎么不把我接去把你爸接走了呢！你爸走得太早了啊！你不知道，你爸走后这几个月，你妈睡不着觉，晚上一个人坐着纳鞋底，灯亮到大半夜……”大年三十，天气晴好，我和妹妹妹夫上山给爸上坟，行祭奠之礼。那些日子，陪着妈妈，她断断续续给我讲起爸在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我知道，妈是一刻也忘不了爸啊！

个多月前，住在县城的二妹就告诉我，清明节她要回镇上给爸挂清明吊，上坟。上午，雨后的山城阳光朗照，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淡淡的清香。这么好的天气，却再也不能跟爸一起踏青谈心了。我打电话过去，三个妹妹已经上山到了爸的坟头。我让她们代我给爸燃一炷香，烧一叠纸。妹妹在电话那头伤心哭泣，哽咽难语，我的泪已悄然滑下了脸颊……

我走出小区，找了好远，终于找到一个卖灵物的地方。我买了纸钱和香烛，回到家里，在阳台上，向着家乡的方向，向着埋葬爸的大山方向，虔诚地焚香叩拜。父亲为我操劳了一生，为我牵挂了一生，直到永远离开我们，也没能来到我工作生活的城市，看一看我的新家……这一生也弥补不了的遗憾，成了我心中永远永远的痛悔……

爸，你走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却不能回到你身边，只能在遥远的城市，凝望你的方向，默默思念，泪流成行……

爸，我想你！念你！却只能在心底深情地呼唤你！

爸，我多么希望，今夜，你能出现在我悲凉凄伤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