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已经五年过去了,今年本不打算继续写那些感念的文字了,因为每一次动笔都是一次揪心的痛。眼看端午节过去了,就因为女儿的一个行为打动了我,所以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端午节那天,女儿和她的妈妈在书房里唧唧喳喳一阵后让我过去,我走近一看,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丝线,她俩正在专心致志的捻丝线,几种颜色搭配起来搓成一根彩绳,看看她们手腕上、脚腕上已经缠上了线绳,着实挺好看的呢。
哦!这一幕推动我回想起我的童年,想起了五月节中母亲的样子,依然那样清晰。每当端午节来临,妈妈就把属于她自己的私藏拿出来,其实就是一个笸篮子,平时锁在柜子里,其中就是用几个电影画报杂志分隔收藏的各色丝线,还有平时缝制衣服收集的各种花布头。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展览,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看到这些,我们几个孩子总是欢呼雀跃,因为大家马上会得到如意的小荷包(当地称之为“耍活子”)了。端午节期间,妈妈算是家里最忙的人了,也可以说是村子里最忙的人,她不停地给街坊邻居家里的小媳妇、小姑娘描画节日绣花荷包的底样;还要为那些过节期间找她缝制新衣服的人们裁剪缝制衣服,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过节期间家里的粽子、艾草、饰品、食物都要她亲力亲为,即是起早贪黑,忙内忙外,妈妈她觉得一点也不累似的,总是爽朗的笑、开心的说。五月节是最能展示妈妈才艺的节日啊,忙碌大半年的她难得依照自己的兴趣爱好来筹划一个自己家庭的节日,总是兴致勃勃,快乐一直相随到节日的末尾。
一般情况下,我们几个孩子都能穿上妈妈亲手缝制的衣服,尽管有的衣服是妈妈用旧面料改制的,但是穿在我们身上那也是周正时尚赶新潮呢。妈妈自己和馅包粽子,粽叶是大哥从村外沟底水坝的芦苇(当地称之为“玉子”)中采得的。二哥将一束束艾草挂在门框上,那种中草药般的味道弥漫在庭院之中,至今仿佛还飘荡在我的面前,久久不愿散去。妈妈所包粽子的主料应该是糯米,有时候是亲朋好友送的,有时候是从集市上买的,我们家里不种这类品种。吃起来很黏,裹上自家产的蜂蜜,那可真是美味,我一直不太喜欢吃甜食,说不上原因,但端午节家里的粽子、甜糕那味道真是好极了,妈妈总愿意把这些食物送给奶奶和姥爷、送给邻居品尝,亲情随之流动起来,淡然却很亲切。妈妈还要露一手,那就是做各种面食,特别是用白面做成小牛犊、小猪、兔子等等,形象逼真,活灵活现,尽管那时候一年吃不上几次白面馍馍,握在手里真是舍不得吃掉啊!
妈妈手巧是乡社远近闻名的,她平时善于扑捉新的信息,比如那家有人从城里回来穿着不一样,她听说后就会带上尺子和粉笔跑去看看那些新式服装的样子,当场用报纸画剪下来,然后回家进行“研究”,别看她是一个农村家庭妇女,她反应敏锐,观察能力很不一般。老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说母亲在这方面真是有天分。她善于思考和总结,裁剪和缝制衣服总能结合实际,根据穿衣者的情形来合理处置,总能达到意外的效果。自然而然我们自己也是受益者,新的学生制服穿在我们身上,仿佛成了模特似的,许多老师和同学总会问衣服是谁做的,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妈妈是从姥姥以及姥姥的婆婆那里学到的针线活,后来他是因为兴趣所致参加学习班到处取经、到处学习,那些端午节的小荷包在她手里就像变魔术一般,简单几针就是一个个鲜活的形象,比如挂在藤上的辣椒和豆角,跑在地上的白兔,老鼠,还有许许多多的极具童话色彩的图案图形都跃然手中,世界在这一刻色彩斑斓,情绪也瞬间灿烂起来。
过节了,我们是最快乐的孩子,忘记了当时阶级斗争带给我们的苦难,忘记了每天干不完的繁重农活,忘记了终日难以下咽的苞谷高粱饼子----,和父母一起沉浸在节日的快乐之中。妈妈因为付出而感到内心的充实,她忙碌于庭院间、锅台灶房旁,看到孩子们的快活样子,她自己也很知足。
时间过去很久了,想起这些情景依然如此清新和美好,妈妈她把一生奉献给这个家庭,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我们的身上,在没有到达最宽阔最平坦的宿营地的半路上,孜然而去,如今孤单是否绵延,伤感是否陪伴。而我的心里搁着你的叮咛,盛着你的期待,可我总是愿意停留在原地,不想继续攀援,快乐和幸福已经遗留在和你相随的日子里,而面前的路即是再平坦,那也比不上我们在艰难岁月泥泞山路上的依偎依赖。我总是想把自己丢失在过往季节的田埂旁,酣睡中不愿醒来。
然而,母亲是真的走了,走了五年多了,留下来纪念和缅怀母亲的东西存放在我的心底,比如这五月节的情形,无论在天南地北的哪一扇窗口,那怕是翻越岁月的哪一处山峦,总有一轮锃亮的月光挂在头顶,只想对妈妈说,我确实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