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当这个节日来临之际,我的心情虽不能说“断魂”,但我的思绪也十分沉重和不安,倍加思念已故的亲人,尤其思念我的母亲。
母亲离我而去已有62年,半个多世纪了。可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的心里不断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母亲安氏,高高的身材,白白的脸庞,挺挺的鼻梁,是一个俊秀的农家女子。姥姥一生只生育了我大姨和我母亲姐妹二人。在那个年代,家里没有男孩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没办法,为了撑起家里的门面,姥姥只得又收养了一个男孩,就是我唯一的舅舅。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都是舅舅接我去姥姥家,老爷去世得早,我没见过面。印象中,姥姥家还算富裕,住宅也宽敞,三间堂屋,二间厢房,三间过道,大院的中间还铺了一条米把宽的砖路,直通到院门口。我每次去姥姥家多是在院子里和姨家的小孩玩。
父母结婚后不到半年,我父亲就被国民党拉壮丁的抓去当兵了,一去就是十多年。听老人们讲:母亲生我的时候已三十多见效出生后,母亲没有奶水,她愁得没办法,只得抱着我求亲拜邻,找本庄和邻近村庄的哺乳妇女帮忙给我喂奶。为此母亲常常自责,终日以泪洗面。那时候的农村也买不到奶粉,但总是找人家喂奶也不是常事。于是等我稍大一点,母亲就试着喂我面糊、米粥。真是饥不择食,听老人讲我对面糊、米粥还特别感兴趣,吃得很欢,长得白白胖胖的,不比喂奶的孩子差。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所以对我特别宠爱,处处小心,生怕我磕着碰着。为了让我能够健康顺利地成长,按照当时农村的习俗,母亲便让我跟本村一户人丁兴旺的人家“过年”,管人家叫“爹娘”,而对自己的父母则改口叫“叔、婶”。每年大年初一,我就被接到这一家去过年,一直到我12岁才不去。每当我被接走后,家里只剩下父母两人孤零零的,但为了我的健康成长只得含泪忍着……
母亲由于没有奶水,扶养我要比扶养有奶吃的孩子辛苦得多。为此母亲对我更加地宠爱。记得我六岁那年秋天,母亲叫我到村头地里看黄豆,我坐在地头睡着了。不知谁家的牲畜跑到地里,把黄豆糟蹋了一大片。我知道没有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怕挨打受训,就躲在芝麻地里不敢回家。中午母亲来找我回家吃饭,到处找不到我,急得她大哭起来。后来还是邻居家的小孩通风报信才找到我。母亲含着泪把我搂在怀里,朝我屁股上打了二巴掌,我哭了,母亲也哭着把我抱得更紧了。这轻轻的两巴掌让我终身难忘。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我多么希望母亲能多打我几次呀!
母亲很能吃苦,那时父亲在村里干事,家里、地里的活大都靠母亲一人操持。有一年收高粱时节,下起了倾盆大雨,母亲怕剪下的高粱穗子被雨淋了,就冒着大雨一趟一趟地抱来秫杆盖在高粱穗子上。结果她全身都湿透了,由于劳累过度昏倒在地里。父亲得知后急忙找架子车把母亲拉回家。但母亲从此一病不起,到处求医珍治也不见好转,在病床上苦熬了两年终于撒手人寰,离我而去了。母亲病逝时我才8岁,出殡的时候正赶上下大雨,还是我近门的一个哥哥帮助我打的幡,摔的牢盆。那时正值十月,又下着雨,天气很冷。而依照我们家乡的风俗,出殡时孝子不能穿鞋。我赤脚走在冰冷的的泥水路上,边走边流泪……
母亲被埋在庄头的东南地里,我的爷爷奶奶也都埋在那里。此后每年过春节,年三十上午,父亲都会带我去烧纸上坟,把爷爷奶奶、母亲接回家过年,然后才贴门神。后来我先后离家上学、工作,便很少有机会去母亲坟前祭奠了,父亲去世后,祭奠的事只能拜托我的一个堂弟去做了。但每到清明节,我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母亲的身影更是在眼前挥之不去,但自己又没有时间回去,只能写信或打电话对堂弟千叮咛万嘱咐:请他替我给母亲的坟添添土,多上些纸钱!
退休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终于和老伴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但母亲的坟却再也见不到了,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乡镇建设需要,母亲的坟被平了。如今我家的“老坟地”已经被乡镇的一条马路所埋没,无奈我只有在路边——母亲埋葬的地方,含着泪点了炮,燃着了纸钱。在泪眼朦胧中,我又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我喃喃地对她说:娘,儿来看您,给您送钱来了。如今咱家人丁兴旺,万事平安。您已是五辈人的老祖宗了,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