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微黄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舞动着,成了我永远的记忆……
在我六七岁时,家里住进了一家逃荒的人,一位母亲,一个大些的男孩,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我母亲说,他们是从山后来的,到我们这地方要饭。她们一家住到了锅屋里,我感到难以理解,这么脏的地方,怎么能住呢,我对母亲说,让他们一家住到咱的堂屋里吧,怎么能让人家住锅屋呢?不知为什么,母亲就是不同意。
一天晚上,女孩的母亲把我叫到了锅屋里,请我吃兔子肉,母亲却一个劲的来喊我,叫我回去。女孩的母亲说,是让狗咬死的野兔肉,不脏!母亲说,你们好不容易吃顿肉,甭叫他在这儿掺和了。说着硬把我拉走了。我只吃了两块肉,还没拉过馋来呢,气得大喊大叫。母亲悄悄地说,她们做的肉脏,不能吃。我很疑惑,刚才还说不好意思吃人家的肉,现在怎么又说人家的兔肉脏呢,真是的!过了一会,女孩趁我母亲出去,又把我喊过去,和她一起吃起来。我们俩吃得脸上手上都是,还一个劲的添手呢!
我跟女孩常在一起玩,我说,你怎么不上学呀,她说,得跟着她娘去要饭,我只能很遗憾的背起书包一个人去上学了。晚上的时候,一起玩捉迷藏,拾石子儿,有时玩着玩着就吵起来了,两位母亲赶紧出来劝架,她的母亲总是要道歉,甚至还打她,我很不理解。
有一天,我们正玩着,她把我的毽子弄坏了,我气得又哭又骂,还打了她一拳,她也哇哇大哭。还是两位母亲费了好大劲才劝开。我嚷嚷着要赶她们走。这回是我母亲向她的母亲道了谦,我气得大叫,怪母亲多事,我又没错,为什么道歉?
又过了些日子,一天,母亲说,小闺女病了,去柏林医院看了,得的是白喉,嘱咐我不要跟她玩了,传染上不得了。我又怕又不放心,就远远的跟她说话,她睁着挺大的眼睛,有气无力的向我招招手,好像说不出话来。我的心有些不安……
又过了几天,我刚放学回来,母亲就对我说,女孩死了!什么?死了?怎么可能?母亲红着眼睛说,就在村西,你可别去啊。我哪里听得进去,便飞跑着来到村西。在大路边的杨家林子里,她母亲正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呢。女孩软软的身子,躺在她母亲的怀里,睡着了一样,只是脸很黄,眼睛紧紧地闭着,这就是死了吗?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玩了吗?我身子一阵阵发凉,可眼泪并没有流出来,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
据说女孩被埋在了北岭上,而她的母亲和哥哥,离开了我家,回山后老家了。我和伙伴们割草时,一个大些的男孩指着她的坟子给我看,那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女孩躺在下面,上面压着那么多石头,多难受呀!这些石头仿佛压在我身上一样,心里难受极了!
后来,听母亲说,女孩的尸骨被他哥哥起回去了,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能够与亲人相伴了,她,不至于感到很寂寞吧……
我想,女孩不死的话,如今差不多儿孙满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