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60年代,我出生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弥勒县一个叫西二乡五百里大山里。出生的那几年,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期间,农村都是靠挣工分来分粮食的,我家兄弟五人,个个长得虎头虎脑,饭量大得惊人,家里只有父母俩人挣工分,既然一年的粮食要差得很多,母亲就对不善言辞的父亲说:“乡上修水库要人,你就去吧,挣得的工分多,还可以省些粮食,这五个娃娃不能饿着呢”。于是,父亲背着行李去水库上去了,这一年中,我们兄弟五人吃饭不成问题,有时还能吃上大米饭。一天,父亲疲劳地回来了,母亲看着父亲浮肿着的脚问:“杂个会肿?”父亲慢悠悠地说:“累着的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父亲在水库上为了省些粮食给我们吃,长期扣着自己的饭量,时间一长就肿起来了。18岁那年,我高中毕业来到了部队,吃着白花花的军粮,常常想起我的父亲,那怕是碗里还有一颗饭,我都要用筷子好好地夹着放进嘴里,品味着沉默的父亲给予我的勤俭的生活理念。
父亲的饭量特别大,每餐都要大大地盛上两至三碗饭,用勺子打上米汤,泡着吃饭,那声音吃得很响,足足能够影响周围的人把一餐饭吃得有滋有味。父亲的饭量大,干活计也就特别能干,那些年,我们家到乡上的路不通车,买东西都是用马驮用人挑,父亲一次能挑两包化肥,足有一百公斤重,从乡上走七、八公里的山路往家赶,我们村里的人都很羡慕。母亲经常对我们说:“瞧瞧你爹,吃得饭力气也大,那像你们,吃得饭却做不动活计。”
在外二十多年,每年我都要抽时间回家,尽点对父母的孝心,每次回家,我都要和父亲喝上几口家乡的包谷酒,大口大口地吃着家里的猪肉,然后父亲把我带去的红塔山烟吸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我知道,初为人父的我,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父亲表达不了的心意。
多年以后,我也当了父亲,我总是想用父亲的朴实、勤俭来影响我的下一代,然而达到的效果远远没有父亲那么好。
晚年的父亲真的老了,这几年父亲患上了哮喘,酒也不能喝了,烟戒了,终年吃得最多的是药,不过还好,饭量也不错。勤劳给父亲养成了一种每天总要上山干活的习惯。有一次,父亲叹息说:“人老了,得了这种病,不行了”。我看见了父亲眼里充满了悲伤。此刻,我觉得我显得无能为力,我们只有为父亲四处求医问药,在千里之外远远地把对父亲的爱从邮局寄回家,给父亲减轻病痛,让父亲少一点悲伤。
我知道,沉默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永远不会给我们讲一些大道理,那怕是从家里打一个电话给我们,但我却时时会想起父亲来,他给我们的爱深深地埋藏在沉默中啊!
一年前的父亲,带着一生的辛劳也带着许多满足许多遗憾,撒手西去了,永远闭上了安祥的双眼。父亲,你走了,留给我们无穷无尽的哀思,你很普通,像千千万万个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沉默的一生中给我们积累了宝贵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