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深夜,我突然又回忆起老舅过世的场景。彷佛一切皆是飘着云雾的幻境,并非真实。多少次,无论我是歌唱、行走、写字,都会瞬间记起曾经和老舅相处的过往片段。我总觉得他还在那里,从未离去。我总觉得,他笑着笑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到我面前,说:“嘿,丫头,我在这呢。”
每当我看见枝头的新芽,看见娇媚的小花,看见潺潺的溪流,我特别想大声地问问老舅:“这世界的生机,你还能感觉得到么?”但永远都没有回音,永远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呢?我任由自己的理智与情感不断交锋。现实在冷笑,而心,在哭泣。
老舅是妈妈最疼爱的小弟弟,我们两家交往甚密。在我小的时候,每逢寒暑假,我都会在他家住上一段日子。老舅和我一起打电动,一起游泳。他买新摩托了,还特意载我狂跑在小路,风儿迅速扫过脸颊,我牢牢地抓住老舅的肩膀。他扭头嘲笑我说:“你胆子有点小哦。”我撇过头去不理他。
往事都随风,都随风,潜入了梦。
而后,我毕业、工作、谈恋爱。总之,这个世界在我眼中愈来愈华彩夺目,而我却忽略了支撑自己如此快乐和美好的,其实是所有亲朋的爱。我和老舅见面的次数逐年递减。去年,我辞职在家,闲呆了很长时间。老舅妈知道后直率地批评了我几句,虽然我深知她是为我好,但此后再也没去老舅家。谈不上赌气,我只是想等自己上班后再过去,免得被唠叨。
我本以为生活一定会按照常理出牌,我本以为一切肯定如故。谁知它却翻了脸,它用最冷酷的事实告诉我没有什么禁得起等待。在那次见面五个月之后,老舅和我突然就天人相隔,今生永别。
从那以后,思念仅依靠回忆,倾诉独对予虚空。
至今,我常扪心自问,为什么我口口声声说爱老舅,而我们在一起欢度的时光近年来却如此稀少。那些花花绿绿的忙碌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可待我失去亲人之后,它们却无力弥补直击内心的伤痛。如果你曾问我世间何物最珍贵,我不加思索便答:是爱。而我是否真正给予我爱的人或者爱我的人们那份爱与关怀了呢?
当身外之物终有一天消亡,唯爱穿越了千秋万代,让人间充满温暖和希望。
站在冰冷的墓碑前,我说:“老舅,他们告诉我,你在天上保佑着我们。老舅,我不祈求这些,因为只要你幸福便是对我最大的保佑。接下来的路,我们没法陪伴你,你要一个人好好地走。但你知道,爱的光会照亮黑暗。老舅,我永远爱你,永远缅怀你,永远记得你的离去带给我的最沉重的警醒。”
那警醒便是:莫待离别才晓珍惜,愿我们每一个人都懂得爱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