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局彩票中了三百块,周末他请了公司里的两位领导吃火锅。一下班,他们就往饭店赶。
菜已经预订好了的,他们一上桌,菜酒就端上来了。火锅是地道的苏州火锅。三个人又是酒,又是菜,吃喝尽兴。他说:“好不容易中了三百块,你们可不要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饭店的火锅套餐分180元、280元和480元三个档次。他选了280元。他本来完全可以请180元的,可是为了显示他的大方,他选了280元的。
其实280元对他来说是可派上许多用场的。比喻给孩子买些奶粉,给老婆买件衣服,还或者给父亲买条烟。领导知道他请一顿饭的困难,但他执意要请他们。他们也就来了,说了些祝他下次中五百万的话。他也就红光满面的说谢谢的话。
280元的饭菜,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实在是太多了。到最后,个个吃得肚皮鼓圆,连连打嗝,直至实在不能吃了,才站起来,走出了饭店。
一到外面,两位领导先走,他还站在饭店外,因为他还想着那桌剩下的菜肴。当然,他的肚子再也撑不下了,他想打包回去。
就在这时,他发现饭店边的垃圾堆旁有个人影,好象是他的父亲。他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父亲。父亲很早前就没了妻子。半年前,他从乡下老家接父亲出来帮他们照看孩子。白天时,父亲就照看孩子,晚上他们不加班,父亲就出来拣废品。他不想让父亲去,可父亲总闲不住,又说不偷不抢的,白天怕被人认得,就晚上去好了。父亲自从拣废品以来,自己的烟酒钱,从来就没问他要过,时不时还为小孙子买些牛奶什么的,还很得意的摆脸色给他看。
他问父亲吃过饭没。
父亲说:“哪有空吃饭。”
他说:“那到饭店里吃吧!”父亲愣了一会,有些不相信般的问他:“你说什么,到饭店吃饭?”他不好说是自己请客,就说:“我们领导请客。”他怕再磨蹭,服务员就把酒菜都收回去了,就拉着父亲进了饭店。
“你的领导呢?”父亲看着杯盘狼藉的饭桌问。
他说:“他们已经走了。”
父亲也不再问,似乎就相信了他的话。怎么能不相信呢?而且像父亲这样的人,对于谎言的感知是不怎么明晰的。父亲可能是饿了,何况他又喜欢喝酒,就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他吃得脸上都乐开了花,一个劲地夸这饭店有档次,菜好吃连地板都可当镜子照。父亲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饭店里吃饭,也是第一次吃火锅,更不用说花280元吃一顿豪餐盛宴了。席间他重又拿起了酒杯,敬了父亲一杯酒。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感到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也许为父亲,为父亲的狼狈;也许为自己,为这顿饭。
他搀扶着父亲回了家,因为父亲喝醉了。他把父亲拣的几个废品扔在了平常父亲堆放废品的墙角落里……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床上,就听见父亲在给人说:“我告诉你吧!我上酒店了。呵呵!我儿子的领导请我儿子喝酒了。还请了我呢!”
一番话让他心里很不是一番滋味。
如今,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了。他却总是想起这顿饭,因为他请过许多人到饭店里吃过饭,唯独没请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