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了，我在河堤上转悠，乍然碰到两棵花儿开得热热闹闹的泡桐树，闻着清爽馥郁香甜甜的泡桐花香，我不由就想起乡下老家院子里的泡桐树，想起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村里给我们家，又划了一处宅基，秋天盖起了三间青砖青瓦房。到了来年春天，父亲指着宽宽的院子说：“该栽几棵树了。”母亲听了，扛上铁锹就走了。一顿饭功夫，她扛着几棵泡桐树苗儿回来了。问她从那里弄的。她说：“从河坡的自留地地里起的。”父亲说：“不如栽几棵果木树。”母亲一边挖坑，一边说：“栽这树吧，长得快，用场大。”那时我还在西藏高原部队当兵，这些是后来我休假时听父亲给我说的。听父亲的话音儿，对母亲在院里栽泡桐树，不让他栽果木树有点耿耿于怀。

三五年后，母亲栽下的泡桐树会开花了。那年春节，我休假回来，说起泡桐树开花，妹妹说：“可香啦。”母亲笑着说：“香甜得噎人。你就不能等它开花再走？”我叹口气说：“当差不自由啊！”又过了三五年，泡桐树都长大了，我还在部队，还老是春节前回来休假，过了春节就得走，还老是闻不到母亲栽下的泡桐树的花香。

那年，我工作忙，超过时间了还没回家休假。那天，我从边防一线刚回到机关，同事擩给我一封电报。是家里发来的，说母亲病危，让我速回。就我们家人的德行，我知道母亲已经不得了了，否则他们是不会给我发电报的！我买上飞机票，紧赶慢赶，回到家里后，母亲去世下葬都过了一七。我发现母亲在院子里栽的泡桐树，除了一棵小的，都刨掉了。砍下的树枝，凌乱地在院子里堆放着，正是花期，那上面还开着蓬蓬的花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着。我终于闻到了母亲栽下的泡桐树的花香，可却是在这种情形下，我不由得泪流满面。

年迈的父亲走过来对我说：“你娘的棺木，是用她栽的这几棵桐树拼兑的。我现在才明白，她为啥要栽泡桐树。要不是这几棵树，家里得花一千多块钱呐。你娘一辈子节俭惯了。唉……”父亲说着，随手从身旁的树枝上，摘了一朵泡桐花，在鼻子上闻闻说：“一辈子俺俩吵闹不休，没想到她现在走了。我也……”我哽咽着说：“伯，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果然，在那棵小的泡桐树又再开花儿，花香弥漫的时候，我父亲也谢世了。我的父母一辈子没干过亏心事，他们的品行就如这泡桐花，是那么的馨香益人，他们的音容笑貌令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