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清明前夕，终于得了机会，回到阔别20年的故乡去。汽车在乡村公路上穿行，窗外是成片的麦田，正在感叹美景，车已到达终点――爷爷墓所在大山脚下。

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爷爷的墓前，石碑前燃尽的几堆纸迹，证明已有不少的好心人来祭奠过了。

20年前，病魔残酷地夺走了爷爷的生命。那时候，我还小，甚至还不十分明白生与死的含义，只是悲伤地跟在家人的身后，哀哀啼啼地呜咽，同着方圆十几里的乡亲将爷爷安埋在这里。

三月的春风依然有些料峭，坟头上刚转绿的青草在无力地摇晃，林子里树叶低吟着挽歌，鸟们在凄迷地应和。

爷爷，我来看你了，九泉之下的你还记得我吗？你一定早已忘却，年幼的我因为生病，让父母跑遍了大小医院，就在他们想放弃的时候，我被你接到了乡下。在这里，是你高超的医术帮我医治好了顽症，是你充满慈爱的护理才让我孱弱的身体强壮，是你的严格要求培养了我坚韧的性格，是你的谆谆诱导让我明白“从跌倒的地方爬起也是好汉”的道理，因为有你的教育，才有我今天的成功。

直到今天，在我的梦里，依然有你的笑容，有你慈爱的话语，在梦里，我总还是个孩子，我不是向你撒娇，赖着不吃药，让你变着花样哄我，就是缠着你给我讲故事。不过有时候也有哭泣，那是你生病时，不能带我出去玩了，那是你带我去给乡亲看病的路上，自己却晕倒在路旁时……。在梦里，我总是记不住你已在山上孤寂地长眠。

爷爷，还记得吗？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你最爱牵着我的手，或是让我牵着你的衣襟，漫步在被余辉染得金黄金黄的小路上，你给我讲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教我唱古老的歌谣，你还会象吟唱一样背诵《三字经》：人这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现在，我也能象你一样吟唱和背诵了，因为在梦里，我还在时时温习。

又有一个乡亲背着祭品过来了。当他知道我是你最疼爱的多病的孙女时，他并不责怪我的多年不归，而是满怀深情地回忆你，告诉我许多关于你的故事。

他说乡亲们之所以这么敬重你，不仅因为你在村子里辈分最高，更因为你的医术、你的医德和为人：当他们的家庭发生纠纷、生活遇到困难、身体遭遇病痛的时候，是你不辞辛苦，一趟一趟地，为他们排忧解难，即使在你生命的最后几年，你忍着病痛还在乡间路上奔忙。说到这里，他抬起他的左手对我说，你看这只手，当年摔断后就是你爷爷用草药帮我接好的，因为家里穷，我家一分钱也没给你们，你爷爷是个好人哪！

爷爷，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村里的人们，日子过得可红火了。村村通公路已经修到了家门口，村里的楼房也是一座挨着一座，而且家家户户都有了彩电。还有你曾经很牵挂的东升哥而今也靠着修鞋技术发了家。你的儿孙们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现在也都事业有成，你最小的孙子明年也要大学毕业了。

爷爷，要是你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阵阵凉意，惊扰了我的沉思。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整个的天地似乎都笼了一层灰色。

临别时，我分明看见坟头上的青草在轻轻地摇曳，好似爷爷关切的叮嘱……

今年的清明，我因事没有回去。遥望家乡，那青山上，那高大的坟头，春草又该绿了，爷爷的墓前还有人去祭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