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组不是祭文的祭文

————题记

 

三爷

 

三爷一口喝下半斤

就再也不能动弹了

躺在棺材里

比躺在床上还舒服

鼻子里散发的

酒的香味

熏得灵前的烛光暗然发抖

 

三爷的女人迈着踉跄的脚步

走过来 狠狠翩了他两耳光

死鬼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女人的话

三爷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就这样 高兴地

躺在自己的木里

被一群吆喝着的人

抬到高高的坡上

 

二哥

 

大水来的时候

他在岸上

他的生命

就在那一妙

融入了水的怀抱

 

半个月后

在一个阴深的洞中

我们找到了他

从另一个世界扔上来的躯体

 

我的二哥

已登上河流的第三岸

留下我们

独自在水的指间

哭泣

 

与煤有关

 

他把锅抬下

煤在炉中燃烧

起身的时候

他对妻子说 明儿里发工资

就买一台彩色电视机

 

走进凉爽的洞里

他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拿着光亮的工具

他买力地挖着每一份生活

 

他不知道

他正在挖着的

不是煤

而是他哪所剩无几的时间

 

当黑吞噬了一切

他的躯体

长眠在时间冰凉的掌心

他死了……

 

他的魂灵

徘徊在家门口的小路上

不忍向前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我想你是热爱生活的

可你没见过阳光

没听过鸟鸣

没闻过花香

这世界

是如此的美好

而你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到达

 

我的孩子

你的时间被流产在

冰冷的地板上

你没叫过一声爸爸

没喊过一声妈妈

你甚至从来就没有

叫出声响

床头漂亮的小衣服

就已无人来穿

 

我的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为你

取上好听的名字

你就匆匆 走完了

短暂的一生

留下我 用泪

独自承受着每一份

生活中的冷

 

后父

 

后父的生命

被一个小小的鼾声

终止在2006年4月

的某一天夜晚

 

后父 四川人氏

从小孤苦伶仃

1999春

和改嫁的母亲一同来到贵州

到过砖窑里搬过砖

去过建筑工地干过活

为了几张薄薄的钞票

和我可怜的前程

他被别人随意吆喝着

 

后父膝下

无儿无女

我曾发誓

要用自己的努力

站成他一生的光辉

要用一颗

真诚的心

浇开他脸上幸福的花朵

 

但生命脆弱

流淌的泪水

终究换不回远去的人儿

 

后父 

从来没享过福的父亲

你并不只是一个人

我是你永远的儿子

你的离去

是我一生无法愈合的

伤痛

 

幺舅

 

幺舅回到家了

只是一把骨灰

他不知道

生活十多年来的滋味

他是一个爱家爱得太深的人

所以他不敢回家

 

妻子改嫁

儿子死亡

他把自己的生命

寄托在遗忘上

让痛永远是痛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

他向前去探望的两个表哥

细细询问了

老家十多年来的人和事

那一刻 他真的是多么的想

回家好好看一看

 

幺舅回到家了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不知道

只有灵前飘起的三柱香烟

像他十多年来

漂泊无定影子

 

三哥

 

女人在的时候

三哥从不对生活有过高的奢望

白天干活 

晚上睡觉

女人嫌三哥穷根难除

于是就悄悄改嫁了

 

三哥找了一段时间

感觉没多大的希望

为了争一口气

他狠狠喝了一瓶敌敌味

也把自己

嫁给了一个叫死亡的家伙

 

只有三哥的四个小娃

大的八岁

小的两岁

他们守着一间破漏的土墙房

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