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踏着纷纷细雨,行走在萋萋青草间,在路上——一份对已逝者的怀念。
穿过灰蒙蒙的雨天,恍惚一位矮小瘦弱的老妇人向我蹒跚走来,那是我的老太太(家乡对曾祖母的称呼)。
我童年的记忆是和老太太联系在一起的。
那时老太太的身体还硬朗,但也不能从事一般性的家务劳动了,却正好看我,于是我们一老一少便成了一个组合。
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老太太便只能每天在屋里陪着我,但老人却都愿意出去晒晒太阳,接接地气。后来终于被老太太想到了一个办法:家门口对面的空地上有一个废弃的碾盘,老太太将其略微打扫再铺上一层小褥子,就成了我的新床。从此以后,我和老太太就成了路边的一景,过往的人总要看我们两眼,搭上几句话。
日子就在那扇破碾盘上碾过了。期间当然也发生过意外。有一次我睡着了,老太太也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一只猫就乘机在我的胳膊上抓了一把,疼得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就去追那只猫。结果当然是没有追上。自那以后,老太太无论再困也不会睡了。
直到现在那条伤疤也还留在胳膊上。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除了那条伤疤意外我什么印象都没有。等到我有记忆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已经极坏了。
那时的屋子似乎总是黑黑的,老太太就躺在炕头,瘪着嘴,一见我进来就笑。老太太已经不能下炕了,饮食起居都得有人照顾。家里人都忙,给老太太送饭、倒大小便的责任便落在了我身上。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我却因为老太太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捶腿给栓在家里。因这,我那时分外地讨厌老太太。觉得她身上有一古怪怪的味道,长的又老又丑。我便变着方的折磨老太太:一会揪揪她的头发,一会用被子把她捂起来当死人,一会又在她的身上开小车。老太太通常并不责备我,有时实在弄得她难受了,她就说:“你个没良心的,你小时我白疼你了,把我折磨死了,看还有人管你吧!”她这样嚷时,我的兴致就更高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折么她。
后来上学了,便不常在家。见老太太的时候也少了。以后每次去,老太太见我都眼泪汪汪的,从炕里拿出一些点心糖果给我。那时我已经不满足用老太太当玩具了,我的生活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便更不肯在老太太那多待了。
后来老太太死了。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了,暑假回家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当时并不十分伤心。许都人都开玩笑说我没良心,可是我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的磨砺,我却越加怀念起老太太来。我背的第一首唐诗是老太太教的,穿的第一双鞋是老太太做的,摔的第一跤也是老太太扶起来的……,她陪伴我走过了生命的最初的阶段,是我生命的初始和童年的归属,每次回忆起童年来都是与老太太有关的。我也陪她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因此,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都是无可替代的。
黄土培就的坟上长满了蒿草,不知老太太是不是又在抱怨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