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模模糊糊,无止无休。突然,我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呼吸紧滞。吓我一跳,意识即刻清醒大半,原来昨晚又没取耳机。
联想到电影、电视剧里一个常有的镜头:或温柔或凶悍的母亲轻轻地给熟睡的孩子关掉音乐,取下耳机,盖好被子,有的还会怜爱地给孩子一个吻。如果妈还在,也会为我关掉音乐,取下耳机,盖好被子的。只是,这已经成了想法,仅仅是想法。
已经很多年没真真切切感受到妈妈了。有关妈的记忆似乎已经显得陈旧,却是那么清晰。
忘不了,忘不了——
我得肝炎了,爸不在家。妈妈耐心体贴地伺候我吃药,还每天给我弄肉圆子汤,而她和弟都简简单单地泡菜下白饭。
我肝炎还没好,又重感冒了。吃过药,我就去躺下,妈去做饭。迷迷糊糊听见妈妈叫我起床吃饭,迷迷糊糊地对妈说:“妈妈,我走不动。”我好像重复了几遍,妈伸手摸了把我额头,高烧。妈吓住了,哭着找爷爷和她一起带我去医院。医生说,肝炎转肺炎,如果不及时就危险了。妈又偷偷抹了把眼泪。
弟同学欺负弟了,妈去学校找老师。刚走出办公室,弟班上同学好大一部分把妈围住起哄,还有小孩向妈吐唾沫。妈妈身材单小,面对这一群胡来的小孩没辙,只得勉强移动。我在楼上看着,只知道难过,却不敢下去帮妈妈脱困。
我说错了一句话,妈随手扇过来一耳刮子。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跟妈赌气。跑房里躺床上睡大觉。妈做好饭来叫我吃饭,还陪着笑连哄带骗的。
上自然课,老师带我们去河边观察初春的草木。我家就在河对面,远远的我就看见妈一个人在河边洗衣服。看着妈从盆里拿出一件衣服在河里透了水,拧干,放在旁边的桶里,又拿第二件、第三件……一家四口的衣服就是妈这样洗过来的,无论秋冬。我突然很想大声叫妈妈,可是声音埋进河里,混同滚滚河水,流向下游。
早上和妈妈一同醒来,一同赖床。然后听妈讲一些她和爸的事。妈说:以后你结婚,得细致,别找和你爸一样的人。爸是我偶像,妈这样说,我以为是妈嫌弃爸没钱。有点生气,但不明显,问妈:你觉得爸不好吗?妈眼神飘了一会儿,看着我很犹豫地说:不好。好几年后,我才知道,原来妈为了我承受了许多由爸施加的痛苦。当时妈没跟我说,连她病得厉害的时候也没告诉我。
……
月光透过窗铺在我窗前,惨白得像伤心的脸色。风借着月光潜进房里,恣意地吹凉我亮在被子外面的皮肤。诗意的夜,多感的夜。眼眶快承受不住了,我又塞上耳机……
模模糊糊地,我仿佛又看见妈在河对岸从盆里拿出一件衣服在河里透了水,拧干,放在旁边的桶里,又拿第二件、第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