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寒冬的时候,我的外婆,一个历经磨难坚忍刚毅的老人,停止了脉搏的跳动。这是外婆用蘸尽64年心血的笔墨传述的人生之旅的结束语,这是外婆绞尽心力谱写的“心之声”与主同行曲尾的休止符。
接到噩耗的第二天,我和父母从外地赶回重庆,见到的是医院太平间里冰冷的外婆。一切急救措施对六十多岁的老人都无济于事。高科技的医疗技术在这种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外婆在家人中倍受尊重,在院子有很好的人缘。骨灰盒捧回家时,迎接外婆的是左邻右舍止不住的泪水。长辈们说,这种死法是老太太一辈子修来的。我也宁愿这样相信。
外婆走的时候,我很小,并不懂得死的真正含义。望着外婆似熟睡般平静安详的面容,我感到外婆在那特定的一瞬间,心灵是甘饴的,在主的圣爱中得到永生。
外婆是一个开明的人,她不相信来世,但却相信她今生的善行会给儿女们带来福分,会给自己带来善终。她跟外公结婚后,看到院子里有好几个孤寡老人,便不时地去周济他们。虽然她自己家境艰难,但平日里省下来的一捆柴火一碗面,对不时断炊的老人们来说已是难得的了。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母亲关照并送终的老人有四五个。
外婆是一个经得起富贵也耐得了贫贱的人。她的娘家原属大户人家,家里是深宅大院,有上百亩地,外头还开着铺子。外婆结婚之前连灶都没上过,结婚后第一次做饭,到门外装了一筐柴火却发愁怎么把它弄回家。人生无常,富贵也无常。日后艰难的生活使外婆变得坚强起来。
有一次,我问外婆,“你带这么多孩子烦不烦哪?”她说:“带孩子还烦?这是一种高兴的事啊!”在外婆眼里,孩子永远是她最大的财富。有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外婆本来就是一个乐观的人,经历了前半辈子的艰难,到了晚年,更容易知足。易知足,就乐观。乐观的老人往往更容易赢得大家的爱戴。
死亡,是每一个人人生的终点。对待死亡,外婆是坦然的。“南山哪有不老的松啊!”这是外婆从有病后常挂在嘴头上的话。她走上的是一条不归的路。这条路,通向冥冥之中的另一个世界,没人知道这个世界在哪里,更没人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样子。这个世界渺茫无依又博大无边,它永远在敞开广阔的胸怀去接受一切向它走来的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也不管是被时光一步一步推来的,还是被无常拽来的。
外婆走后,除了在火葬场,我都没有大声哭过一次,我知道外婆在天堂看着我,她要看着我微笑,看着我开心的过每一天。想到这些,泪干了又湿了。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不断地失去自己最爱的人,而且是永远的失去。这是每一个人必须经历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