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四月莺啼流转，雨丝霏霏。尤其每每到清明这个时候，空气通常是清新的、纯净的，却弥漫着幽怨的气息，心中也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惆怅。

难忘九岁那年一大家族的人一起去山上祭扫祖爷的那天，一眼望去，漫山红彤彤的，像一团团火焰熊熊燃烧，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满山红。小孩子总是很快乐的，一路上兴奋得活蹦乱跳、唧唧喳喳，说跑就跑向了那一片红色丛中。听外婆说，杜鹃花是可以吃的，在那个饥荒的年代，有人就吃杜鹃花瓣来填肚子。

我惊讶得嘴巴一张一张的，问：“那能吃得饱吗？”

“能啊，一些人就是这样挺过来了。”外婆似有所思地回答。

“哥，你看！那里的杜鹃花开得多好！”我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簇火红的杜鹃。

哥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山崖边看到了一大把红火的开得格外耀眼的杜鹃花。

“你等着，哥给你摘去！”

“还是不要了，这样下去怪危险的。”

没等我说完，哥哥就已经下去摘了。他一手紧紧抓住树枝，一只脚缓缓地滑下崖边，用另一只手努力够到杜鹃花。

我和妹妹两手互相拽得紧紧紧的，大气不敢喘一下。突然，哥哥的脚底滑了一下，我们不禁“啊”地尖叫了一声，哥哥急忙用一只手抓牢了旁边的树枝。

“哥！别摘了，快上来吧！”我大声叫道。

“不行，再等我一下。”哥哥固执地再次松开抓住树枝的一只手，又慢慢得将一只脚再滑下去一些。终于够到了杜鹃花，等他上来时，已经是汗流浃背，额头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

他还故作镇定地笑呵呵地对我们说：“看，我摘到了吧！给。”

我接过杜鹃花，依然心有余悸。这花似乎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好看，它差点让哥哥没命。但又舍不得扔，毕竟是哥哥费了好大劲才摘到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摘下一片花瓣来含在嘴里，有点酸又有点甜，外婆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味道吧。

我突然想到，可以把这束花放到曾祖爷坟前。母亲和舅舅阿姨们已经在那忙碌着扫墓了。小孩子虽然没有缅怀的悲伤情绪，因为祖爷对于我们来说太陌生了，但是看着大人们脸上肃穆的神情，就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场合，自觉地规矩起来，难以名状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我们几个小孩也找来扫帚样的东西想帮忙，外婆就着忙了念道：“小祖宗哦，你们这是越帮越忙了，快到一边玩去。”

我们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大人们扫完，看着他们奉上瓜果等祭品，然后论辈份陆陆续续祭拜起来。轮到我时，我在墓前献上了那束杜鹃花，心里默默念道：“祖爷，虽然我没见过你，不过你一定很慈祥吧？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家族平平安安，以后我们每年清明都会来看你的。”

然而事与愿违，因为外出求学，每年的清明节不可能都能回去扫墓。但不知为何，总会不由自主想起那年的清明，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忘不了啊，那红艳艳的杜鹃花；忘不了啊，外婆的声声唠叨；忘不了啊，哥哥的无所畏惧；忘不了啊，童年的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