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那遥远的地方没有车来车往,那洁白的地方,命运从此有了方向。日历飘落了一页又一页,夕阳残红了一天又一天,记不清奶奶的离开已有多少日子,也记不清那些往事我已回忆了多少遍.我乖乖的,乖乖的的在等奶奶回来,就像安静的等妈妈买糖果回来的孩子,只是还没有等到。天堂,难道真的比尘世好吗?为什么奶奶自从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回来?也许,我早就明白这是现实,只是我给了自己一个荒唐而幼稚的理由去逃避。
记得
——谁的离开,谁的陪伴
依稀记得很多年以前,在一个下雨的天,妈妈带着妹妹去了遥远的云南,只是走的时候塞到我手里几些零钱说让我买糖吃,我没有说话,也有阻拦,只是倔强的看着她匆忙的收拾衣物,打点行李,离开…后来爸爸也追去了云南,再后来,我就成了一个人…那一年,我六岁。
后来,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是从旧社会生活过来的,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女人拉扯着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过活,什么苦也吃过,经历过革命,战争,灾害,饥荒…妈妈离开以后,生活没有什么改变,改变的只是别人。记得别的小孩是怎么不跟我玩,嫌我是“没妈孩子”;记得每次都是奶奶给我做纸风车哄我开心;记得看着别人总是父母接送上学,而自己总是一个人背着奶奶做的布包静静地走在路上;记得村里的大人们总是用怜惜的眼神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去买冰棍,便利店的老板总是不收我钱;记得奶奶是怎么在昏黄的油灯下一针一针给我做鞋;记得我用捡玻璃卖的钱给奶奶买的薄荷糖;记得喜欢奶奶做的苦菜粥,香香的,甜甜的,一点都不苦;记得自己总是倔强地拒绝别的小朋友的零食…记得奶奶婆娑的手,记得奶奶长满皱纹的脸,记得奶奶花白的头发和戴着老花镜的眼.
在这段年少的时间,我经历了别人所没有经历的,那段童年的记忆,便如荒原里的杂草,愈长愈望,深深地扎了根,抹不去,很清晰,日复一日,变成了心灵深处的天堂,有我和奶奶快乐的回忆,唯一的回忆。
奶奶是爱我的,她一直在用年迈的心保护我。于是我幼小的心里,记得了谁的离开,谁的陪伴.
努力
——听奶奶的话
静静地努力,为了谁,不放弃…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一直都刻苦努力的学习,我从来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我从来都不放弃努力,我是村里人人都夸的学习好的女孩子,因为奶奶告诉过我: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高三那一年,奶奶病倒了,记得当时她泪眼婆娑的对我说:“燕,明年高考了吧,一年之后奶奶可能就不在了,不能亲眼看到你考大学了,好好考,做个有出息的人,奶奶在天上看着高兴…”高三那一年,我拼命地努力,我没心没肺的逼自己进行高强度的复习,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不是想要未来,我也不是将来找好工作,而是我在抗争,我在同奶奶的命运抗争,我不可以让奶奶失望,我不可以让奶奶带着遗憾离开,我一定要让奶奶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我考上大学,一定!因为奶奶说过: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将来出去上大学。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或许是死神的留情。奶奶终于挺了过来。当看见我拿着通知书回家的时候,奶奶激动得不知所措,一个劲的嘱咐我,去了外面要万事多长个心眼,干什么事也别那么倔,干什么也要争气点,别被人看不起。所以上了大学我一直在努力,因为奶奶说过:做人要争气。奶奶的话,总分是不经意间让我心里酸酸的。
奶奶的话我想一辈子都听下去,然而终究有一次会是最后一次的。07年寒假返校那天,是我看见奶奶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就像个孩子似的,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或许是奶奶隐约预料到了什么吧。奶奶一遍一遍的说:燕,你是奶奶从小看大的,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以后要找个有钱的,心眼好的人,好好赚钱将来孝顺你妈。等你下次回来可能我已经不在了,以后记得多去我坟头上给我烧纸钱…
在我走后的第三天,妈妈打电话说:“奶奶去世了,因为你刚走,所以就没让你回来…”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握着电话的手一直在发抖,心里揪心的疼…
这个世界,这个命运,我抗争不过.
奶奶的离开,对她来说,也许是解脱。也曾诅咒过一手拉扯大的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的不孝;也曾因为没有钱而拒绝医生继续用药;也曾在夜里偷偷地念叨爷爷;也曾趁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想喝农药一了百了。家里那一大家子,为了奶奶的照养喝医药费,没少吵过嘴闹过矛盾甚是大打出手。我没有见奶奶最后一面,我依然猜测不出奶奶离开时的表情,是平静,解脱,不舍,还是怨恨,不甘?
奶奶是在2008年正月里离开的,这在农村是不吉利的,都说奶奶很恶毒,死了也在诅咒着儿女们,或许是真的吧,这一年一家子过的都不算顺,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小灾小难,大都与车祸有关,大的小的。或许是奶奶走的时候真的有怨恨,是我们这一家子都欠奶奶的吧,生死轮回,欠下的债始终要换的。或许这是我们应得的,
倔强
——我把世界藏在心里
或许奶奶说得对,我从小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一个人淋雨,一个人哭泣,一个人努力, 倔强地一个人走着一个人的路,倔强的一个人写着一个人的伤;倔强的把自己锁在城市的一角;倔强的把自己的伤痛藏在心里;倔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进入;倔强的把世界的纷纷扰扰都不放在眼里;从来不允许别人走近我的世界,除了奶奶,仿佛我就是那个被上天遗弃的坏孩子。
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爸爸有了裂痕,积怨随着时间而加深,或许是因为他喝很多的酒,又或许是因为爸妈之间无休止的争吵,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我近乎压制的教育。不想回家,那个没有温度的家,会让我更见寒冷。从来不跟爸爸主动说一句话,从来不跟家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从来不跟爸爸主动要钱,一开口总是跟爸爸无休止的争吵,争吵,再争吵,骂我没良心,骂我不懂事,父母拼命的为我挣钱,不缺我吃,不缺我穿,我却顶嘴,伤他们的心。。。而我做的只是越发的叛逆,倔强和不服从,心里一有委屈,只想跑到奶奶那里,趴在她温暖的怀里哭泣,一如我很久以前那样。
大学里,我没有了骄傲,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斗志,更重要的也许是我没有了那颗心,我拿不到奖学金,我不是三好学生,不是班干,我人缘不好,我没有打工给自己赚钱,我害怕面试,我害怕失败,我不是不努力的人,我也在狠狠的努力,只是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再有成果。这些都是我以前都一直拥有都可以轻易得到的啊。我真的不敢了,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下次接着努力就好,失败了那么多次,我真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乎却得不到的。
失败的时候,我就把我的那些遥远的记忆拿出来晾晒,翻翻我曾经的骄傲,曾经的笑脸,有了动力,有了目标,然后告诉自己:我不是没有明天的人,我失去的,明天我会一起找回来!相信我的奶奶会保佑我的,守护我拥有明天拥有梦想。
哭了,笑了,累了,痛了,成功了,失败了...自己习惯了,倔强的一个人面对。静静的我把世界都藏在了心里。不要别人的肩膀当依靠,拒绝别人的胸膛来温暖。这些事情,这些感情,我狠狠的藏在心里好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跟人提起过。今天我终于有勇气写出来,只是想知道天堂的奶奶是否安好?只是想告诉天堂的奶奶,我很想她。。。
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没有人是人非,也许,也没有尘世的痛苦和重负,那安静的地方小河在流淌,在那遥远的空中,吹拂着命运的方向。奶奶,希望你在天堂,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