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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位置: 我与清明征文

亲情 父爱

来源: 大众网 作者: 彭海燕 2009-07-27 14:43:00

 

 

人到中年,我却变得异常容易伤感。

有人曾问: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泪水?

其实,跟唐诗宋词无关、跟春花秋月无关、跟似水流年无关。有关的,只是生活的点滴留在心中的印迹。

2008年岁末,我在QQ上写下这样一句话:这个冬季,阳光那么灿烂,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有朋友和学生给我留言:不要只顾风度不要温度,多加件衣服吧。

我感激,却无语。因为,我的冷是在心里。

真的很冷,即使只是有微风。

呆在人民医院16层的窗口往外眺望,眼前只是茫然一片,冬天的山头,并没有多美的色彩;每次乘电梯,伸手去摁那个几乎是最高层的数字,都有种颤抖的感觉,直到电梯里的人进进出出,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每每晕眩感就会蜂涌而至。高处不胜寒的颤栗感击遍全身。

在病床上躺着的,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早在我未成年时就已离去,是母亲以单薄的身躯将嗷嗷待哺的我们姐弟6个一个个送进学堂,抚养成人。父亲离去时,我独在异乡求学,没有能够见到他最后一面。这成了我人生征途中一个永远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成了无法治愈的创伤。午夜梦回,常常泪湿枕巾,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影子。

病床上躺着的,是丈夫的父亲,一个年过七旬依然乐观坚强的老人。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却用眼神诠释着他对生命的热爱与留恋。这是他第二次重病入院,我们没有了他第一次病重时的惊慌失措。这一次,我没有跟他说太多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慢慢地滴、慢慢地输入这个全身插满管子的老人。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与老人相处11年的境况如电影细节,快速地回放着:

跟他的相处,他的家人都说是一个奇迹,我们完全没有来自两个家庭的陌生感,也没有隔辈之间的代沟,很自然、很融洽,就像父亲与女儿,就像分别了20多年再重逢。他会跟我说他年轻时候的流光溢彩,也会跟我说一些男人之间的小秘密。丈夫与小叔有时会奇怪地看着我们,悄悄地交流:那是我们的父亲还是她的父亲啊?我们曾漫步田间阡陌、曾徜徉闹市喧巷;曾一起于夜幕降临时大声唱那支古老的歌曲、一起去捉那只藏在家中的蟋蟀、一起手执烟花争着放......

如今,老人却只能躺着,已慢慢虚弱、渐渐干枯。不能吃、不能喝、连呼吸都要靠吸氧机来辅助。这就是当年威风凛凛、气势如虹、踏着正步来迎接我的那个人吗?岁月如此无情,渐渐带走了一些属于我们的美好的东西,又将一些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强塞给我们。人,就是这样成熟的?又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我与抽空回家吃饭的丈夫呆呆地坐在客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伸手将对方抱在怀里,继而抱头痛哭,哭得山摇地也动,哭得潮涌泪横飞,吓坏了旁边年幼的孩子,可怜他还不懂生老病死、不懂生命的残酷,只是以为我又病了,他轻轻拉拉爸爸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病了,你也会疼吗?你不是男子汉吗,怎么也会流泪呢?”是啊,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泪的丈夫,此刻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酣畅地表达着自己的软弱。自从老人病重以来,他几乎是昼夜不眠,像台机器一样奔波在家庭与医院之间,照顾着年老的父亲与年幼的孩子。皱纹深了,头发白了,眼眶黑了。那天有个邻居突然问我:“你老公怎么啦?又黑又瘦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曾劝过他: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他瞪我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父亲!”就在一刹那,我明白了丈夫:五年内,他先是送走了自己的母亲,如今,父亲又......人生最大的痛莫过于看着双亲的生命之灯渐渐熄灭,自己却束手无策吧?有位哲人说过:人的成熟要经历两件事:一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一是看着自己的双亲老去。我想,我的丈夫,这个一直让我引以为豪的普通男人,在生离死别的面前,一定领悟了许多、许多......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得好像停止了;又好像过得很快很快,快得我来不及细细品味这11年时光的厚重。我站起来,我要回到我的岗位去了。当我绕过病床准备离开时,老人举起了他那唯一能动的左手,嘴巴在动,脸色也生动了许多。我回过身,把手伸给他,他艰难地、却紧紧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开,丈夫走过来把他的手掰开,告诉他:“爸,她要迟到了。”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眼神很特别,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隐隐感觉到什么东西正离我远去。他是在向我告别吗?这一别,会是永别吗?但我没有再回头,因为我已无法控制我的泪水。在冲进电梯的瞬间,我强装的坚强崩溃了,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心痛得无法呼吸。我以为我会坚强,我以为我会挺得住,但在陌生的众人面前,我依然掩饰不了自己。

第三天清晨,老人永远合上了他的双眼,很安祥、很平静。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监考,当时天空很蓝、阳光很亮,我却觉得很冷、很冷,冷得那天一直在发抖。办丧事时,我忽然晕倒了,吓了在场的许多人,一位老者过来安慰我:“老人去得很安祥,你别太伤心了。生者坚强,逝者才能安息。”这些话,我不止一次说过,但我如何能控制住自己?如果说五年前在婆婆去世时的晕倒是悲痛的话,那么这次呢?如同抽丝一般,抽走了我灵魂中最坚强又最敏感的部分。我生命中的两位父亲,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教育我,又以不同的方式离开我。父亲的样子如此模糊,父亲的样子又如此清晰。丈夫理解我的痛,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他已经很疲倦的双手环抱着我,让我靠着他的肩膀,帮我擦去不断流出的泪......

事情过去已经很多天了,我依然躲在家里不想出门,整天裹着很厚很厚的棉衣,缩在一张宽大的籐椅上,呆呆地坐上一整个上午、一整个下午、一整个晚上。我害怕电话的铃声,害怕别人问起老人,每次接电话,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泣不成声。丈夫没有勉强我,只是和孩子不停动员我出去看看他们打篮球,我知道:他也很痛,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或许他只是将痛埋藏在心里,用打球的方式来驱散。而我,只是希望,时光能疗伤,慢慢抹去我们心中的痛。后来,我找出平时不敢看的恐怖的书、恐怖的电影,接二连三地看,企望用恐怖的情节来麻痹痛苦的神经。

2008年的冬季,阳光真的很灿烂。雪平姐、芳姐、小赖、小张等人持续不断的关心;同事老张、老龙、小杨等人的帮助和鼓励;特别是307中文2班同学的团结上进和一条条沁人心脾的短信,让我渐渐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笑容也渐渐回到我的脸上。

新年的钟声越来越近了,2008年正慢慢离我们远去。但在这一年里的每一种经历,每一个脚印,每一寸阳光,都将成为一个印迹,深深刻在我的心里,让我充满了对2009年的憧憬与展望......

编辑: 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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