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中午》
这时候
母亲一定又推着车子上路了
她的背一定被汗水湿透了
她一定也想摆脱开太阳
火辣辣的重压
像我一样拉上窗帘
洗一洗脚再把电扇打开
这样的中午
母亲一定也困了
却还要走在眼皮红肿的路上
《哦妈妈》
你走在贫血的路上
走在高血压的路上
走在腰酸腿疼手脚无力的路上
太阳狗一样垂下它又红又热的舌头
紧舔在你汗淋淋的背上
哦妈妈
你走过一千个人的白眼
一千辆汽车的黑眼珠也把你忽略
你在一条长长的路上来来回回
举着一个坡又一个坡
领着一个又一个弯路
你眼中看不见风景
那片绿荫被汗水遮得遥远
哦妈妈
风拖着重重的鞭子就要抽过来了
雨带着尖厉的锋芒要扎下来
那热像一双狠狠的手死命地掐过来
哦妈妈
你一直走在路上
让你22岁的儿子
一次次在平坦的梦境里
满脸羞愧
《我的母亲》
在深秋的山地里
那像白菜一样绿着的
是我的母亲
在哀草连天的背景里
母亲挥动五十岁的镰刀
将一堆堆的柴禾
捆成白发和皱纹背回家
再用一缕缕炊烟
告诉我家的位置
在一圈圈的年轮里
母亲是一株四季生长的庄稼
只有庄稼
才知晓庄稼的脾性
只有庄稼
才熟悉季节的口令
并把一年的粮食
安全领回家中
母亲是一株好庄稼阿
在饭桌上告诉我
要珍惜每一粒粮食
母亲又是一株最普通的庄稼
在一切都飞速发展的年代
母亲不识字
不会用计算器
在集市的一角
卖一些地里的零碎
这是我的母亲
这就是我的母亲呵
在那深秋的山地里
像白菜一样
像白菜一样的
默默而又坚韧的绿着
《乡情》
一条路就是一根肋骨
我把它取下来,放在我的右边
顺风就长起一座草原
不适合奔跑,只有熟悉的鸟鸣
会叫出一个饥饿的夜晚
月亮照在左边,那里明亮
母亲把门前的小河磨了又磨
河水锋利,穿透了无数地名
抵达我时,只有钝钝的潮湿
把信纸洇出泪来
《母亲老了》
每一寸冬天在头上栖落
惊飞一丝丝青春的颜色
比寒冷
更坚硬的
是衰老
开始在母亲脸上身上
反复吟咏
从眼角荡漾开去的
是无穷无尽的诗韵
悠悠隽永生活的味道
液态的岁月浸泡立体的苦难
母亲笑着
皱纹的一边是回忆
一边是希望
两边一夹
仍将日子夹的紧紧的
土地和我们一道生长
站在秋天的街头嘹亮成熟
母亲老了
沿着衰老
升起一支成长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