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元梦(化名)已回家静养,出生才几天的乐乐乖乖地躺在一旁睡觉,他已经没有机会尝到妈妈的乳汁了。
天热汗多,元梦甚至舍弃了单纯抱抱孩子的愿望,只等天凉快点儿再说。
尽管如此,她已经知足了。从怀孕7个月被查出感染艾滋病毒,几番挣扎,元梦和丈夫才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做母亲是莫大的幸福,可她的内心更加纠结。
“希望剖宫产能阻断我和孩子的母婴传染。”元梦说,但孩子是否健康,却要等到1岁半以后才知道。
将来会不会有小朋友欺负他?甚至在哪儿打疫苗,这些都让她开始不知所措。
七日恋情
一周前,记者在烟台市毓璜顶医院产科见到元梦。添丁之喜,双方父母的脸上洋溢着欢乐,而她只是偶尔挤出一丝微笑,很快就堆满愁容。
至今,自己被HIV感染,她对家里人讳莫如深,惟有丈夫和自己默默承受压力。
经过一个礼拜的沟通,她才稍稍打消对记者的疑虑,并在提起与丈夫的相识时,话语里压抑不住幸福。
“通过相亲,认识一个礼拜就订婚了。”元梦说,订婚两个月之后便结婚,这两个月期间他们甚至并不在一起。
通过QQ视频聊天,她简单地描述了这场没有杂质的恋情。这样的“闪婚”换来了一转眼就过去了7年的小幸福。
“7年间,由于个人身体等原因,总是习惯性流产。”元梦已经30多岁了,为了要个孩子,他们7年间寻医问药,终于在去年11月份成功怀孕并保住了腹中的宝宝。
正当二人为此欣喜时,另一个难关即将到来。
HIV阴影
今年6月份,已经怀孕7个月的元梦在例行产检中被怀疑感染HIV。
“去年怀孕前体检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其间没有不当行为,怎么会感染HIV。”刚拿到检测结果,元梦内心咯噔一下,但她笑着以为检测错了。
丈夫随后又陪她到烟台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做进一步检测。
在血样送检的半个月内,元梦与丈夫彻夜难眠,常常抱头痛哭,内心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等看到最终的检测结果,元梦情绪还是一度失控,向烟台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大吵大闹,直到瘫软在丈夫怀里。
两人一路流着眼泪回到了家。那晚,丈夫抚摸着元梦的头发哭着说,“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年,你受苦了,没想到刚怀上孩子又遇上这种事,真是苦了你了。”
元梦并不怨命运的不公,她觉得自己有一个爱她疼她的丈夫,就足够了。幸运的是,丈夫的HIV检测阴性。
“那天晚上我俩决定,不管怎样都要赌一把,把孩子生下来。”元梦说。
住院之争
元梦无暇回想自己是不是在省内一家医院做针灸治疗时,由于器具消毒不合格而被感染。
很快,她的预产期就到了。
通过网上查阅,她和丈夫了解到,实施剖腹产或许能阻断和孩子之间的传染。
于是,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赶到镇上医院,坦率告知医护人员,自己是HIV感染者,要求剖腹产。
“院方告知,医院医疗水平有限,担心不能更专业地完成预防婴儿感染的治疗,建议转院。”元梦说。
之后,夫妻俩紧急求助烟台市毓璜顶医院妇产科。
13日,毓璜顶医院产二科主任刘志芬回忆,当时患者很迫切,也坦承了自己的病情,“即使是HIV病毒携带者,也不能剥夺她当妈妈的权利,总得有人为她接生。”
考虑到病人情况特殊,刘志芬和产一科主任柳红杰向医院感染管理科申请此事,并提到院办公会上讨论。
“产科人流量大,又都是抵抗力不完善的新生儿,加之生产过程中会大量出血、流出羊水等,感染几率很大。”当时的确有人提到风险,但刘志芬坚持不能因此拒人门外。
最终,院方顶住压力,决定启动感染疾病患者治疗程序,收治这位“准妈妈”。
冒险生子
小到温度计,大到手术流程都在消毒检测范围内。
毓璜顶医院感染管理科主任宫庆月说,“医生在手术过程中稍有不慎,被手术刀等利器刺破手后,很容易感染HIV病毒。”
实际上,按卫生部规定,传染病患者应该在传染病医院进行救治。“按道理我们是不应该接收的。”宫庆月说。
但现实情况是,很多传染病医院没有外科、产科,一旦传染病患者合并其他疾病后,必须到综合医院接受救治。
宫庆月说,如果综合医院不接收,患者可能会到小诊所生育,小诊所的消毒、隔离措施不完善,更容易留下隐患,“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们医院冒险。”
在病床紧张的情况下,医院为元梦单独开出房间、手术室。
元梦则一直对医护人员坦承病情,“这对他们是一种保护,对我个人也是一种保护。”
“单独配给的温度计和血压计,手术过程中的敷料、病床用品均单独包装销毁,手术器械也都包装好单独处理后,再做进一步消毒处理。”宫庆月回忆元梦生产时的情景说,查房、护理都最后一个轮到她,然后医护人员再集体消毒。提起冒险手术的医护们,宫庆月说他们就像在前线打仗。
手术室里,元梦顺利产下一男婴。
跟其他孩子不同,他的第一口食物不是奶粉,而是专门预防母婴感染的阻断药物,他也将远离母乳。
未卜前途
现在元梦想得最多的,还是孩子的健康。“宝宝已经吃完抗病毒药,至于检测是否携带病毒可能需要等到18个月后。”
她也想过,如果母子俩都感染了,她将用自己的信念与病魔抗争。
“想想,可能今晚就看不到日落,可能明天就看不到日出。”元梦偶尔会感到悲观,以致声音哽咽。
经历了这么多,她对生命也有了更深的感悟,“世事无常,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什么对对错错,什么你的我的,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还是珍惜身边的亲人,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至今,她都未向双方父母、亲友公开,她没有勇气,也不希望家人担心。
此外,她还抱有一丝并未感染艾滋的幻想。她说,打算两个月后重新化验,而且网上确实存在特殊体质导致孕期HIV假阳性的案例。
不过,采访中,她还是一度倍感压抑,继而轻声啜泣,直到失声痛哭。
突然,她眼睛睁得大大地说:“其实HIV并不值得担心,最担心的是社会对感染者的歧视。”
“我什么不正当的行为都没有,但是却诊断出这个病,直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元梦说,她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他人异样的眼光。无论如何,她希望宝宝快乐成长,即使将来自己早早离开,也不要有小朋友欺负他。当然了,“希望剖宫产能阻断我和孩子的母婴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