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绍万
人生经历中,看过不少湿地。像山东的微山湖,河北的白洋淀,杭州的西溪。不同时期,对湿地有不同的认识,不同的体悟。
初看湿地,看到的是自然风光。记得那是1984年,来到万顷碧波的微山湖。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莲藕的翠盖已经钻出水面,成百上千亩的绿色一眼望不到边涯。成群结队的鸭子在水面嬉戏,捕食鱼虾。养鸭人摇着小船,头戴斗笠,像独钓的高人。船上的儿童,个个黑油油的面皮,明亮得灼人的大眼睛,活泼、健壮、可爱。渔民以船为家,成为祖祖辈辈的习惯。虽然政府在陆上为他们建了村庄和房屋,却依然改不了舟行船宿的生活。
我们乘船穿过水平如镜的湖面,来到微山岛上。瞻仰微子、张良墓,发一番思古之幽情。回想当年铁道游击队员夕阳西下时分弹起的琵琶,感受到浓浓的诗情画意。
午饭时间,主人招待我们的是刚刚从湖里打上来的活鱼,点起木柴,用大铁锅炖好,味道极鲜美。大碗喝酒,体验了湖乡人的豪气。离开湖区,主人还特地给捎上了湖里的特产,一包是芡实,一包是莲蓬的果实。这些佳品,是我这个内陆人很少见到的。临别之时,他们还不忘嘱咐一句:夏天再来吧,会是另一番景色,你会看到万亩红荷!
微山之行,留在我的记忆里,也向人述说了许多年。
再看湿地,看的是文化。2004年,在中央党校学习,学员们借星期天去了趟白洋淀,怀着极高的兴致。是因为儿时读孙犁的小说,鬼子的汽艇进入白洋淀,就像进了迷宫。游击队员们凭一枝芦管,就可以在水中沉浮,神出鬼没。
淀里的芦苇已经没有小说里说的那么茂密。船在淀里行,一段儿水草不生,一段儿则出现一大片苇荡。在岛上,建立了展览馆,还有孙犁的塑像。在塑像边留影,思考了很多。孙犁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觉得孙犁的形象,就像白洋淀一样的朴素,就像淀里的荷花一样芬芳,孙犁的作品是他用灵魂写成,孙犁就是白洋淀之魂!
2012年的秋末来到杭州西溪,对湿地有了新的认识。湿地是城市之肾,也是城市之肺,一座美丽宜人的城市周边,不能没有湿地。
从杭州市区出发,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就来到西溪。这是一片水的汪洋,草的王国,树的世界。水巷千回百折,茂密而高耸的枯草在风中摇曳。树叶已经泛黄,染着金色。印象最深的还是空气,带着微凉的甜意。
导游用自豪的口吻介绍西溪的美丽、西溪的价值。春天,两岸的繁花可以让人醉倒；夏天,凉爽的湖水使人忘归；秋天,柿子树把西溪染得一片火红；冬天,萧瑟与荒疏使江南有了塞北的意韵。它为西湖送去了源源的活水,它将城市的污浊消解于无形,它使城里人走出喧嚣,进入一个清静世界。没有西溪,就没有西湖,没有西湖,又哪来杭州这人间天堂?但我觉得,西湖的水,太过于浓稠了,它让人见了就感深重,而西溪却使人觉得轻松,让人顿觉清爽,清纯。
湖上不时有游船从身边驶过,互相热情地打着招呼,一些游客情不自禁,不停地变换角度留下美的瞬间。有的放开了歌喉,抒发兴奋之情。有的诗兴大发,吟出诱人的诗章。这把人引向中国古老文化的源头。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是一幅多么美的画图!河水清澈,水草丰沛,水鸟翩跹,像水一样清纯的女孩在水边照着姣好的面容,让多情的男子心神荡漾。人们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扰攘的喧嚣,有的是自然朴素的生活,纯洁无邪的爱情。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保存好这一片片宝贵的湿地,也就是保护了自然、文化,保护了人的心灵的栖息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