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像许多乡村女孩一样,我有一个城市梦。我向往城市的富庶,渴望有钱人的洒脱,追求上等人的优雅。每天放学,我都要骑着单车从炽烈的牛粪的包围中,穿过一条条不平的土泥路,好不容易经过一段油漆路,却还是被坑坑洼洼颠得头昏脑涨。不止一次,我美丽的蝴蝶结不小心掉进身后那片污垢里,这一切使我对乡村充满厌恶。
从老街中痛苦地穿过,耳边不时传来妇女们的絮叼、牢骚和埋怨,我很反感;一群老太像晒干的牛粪,却不失激情地在夕阳里扭着秧歌,笨拙而丑陋,我很反感;远处小卖铺门口,一群近乎半裸的壮汉在斗地主,推牌九,叫喊声震天动地,狂妄而粗野,我很反感;明明对国事、天下事一点不懂,几个露着黄牙又略显疲惫的老者却还要义愤填膺、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很反感,我真的很反感。
回到家,我一头倒在床上,带着疲惫,也带着渴望,我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梦见自己到了城市,那是我心中的世外桃源。我站在洋楼的阳台上看蓝天,看白云,呼吸着醉人的芳香;我开着名车,衣着华丽,在众人的惊羡中出入商场;我像爱斯梅哈达一样把高贵、美丽和善良廉价地丢给街边的乞丐,我小心地捂着自己的虚伪和浅薄,却大方地收获着他们的感动和顶礼膜拜。因为我已是一个城市姑娘!
……
“妮儿——快起床,有中央新闻了!”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面前是并不美的父亲,“我怎么会是你的女儿!”我揶揄地瞥向父亲,他一脸尴尬,小心地陪着笑。
我一边吧嗒饭,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倒是父亲看得很投入,脸憋得通红,像喝醉似的大口喘着粗气。“妮儿,要城镇化了,你叔和你姐以后就不用外出打工了吧?”我叔其实就是我村的支书,因家里开支太大,一气去了广东,我可怜的奶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至于我那个不争气的姐姐,高中未上完,就脚底抹油,撒欢去了北京,每次回来总要弄一大堆香气逼人的化妆品,馋得我总是陪尽好话。我没有回答父亲,因为我得上学去!
路上,我的目光在故乡的村庄里游离,炊烟袅袅,蝴蝶纷飞,村东的二爷拼命地逗着他家的大黄,邻家二哥在厂房门口扯着嗓子吆喝,花儿、草儿、叶儿焦急地疯长。天哪,这是我的故乡么?曾几何时,我以她有美丽的传说——伯乐相马而骄傲;曾几何时,我以是她的女儿——伯乐女儿而自豪。今天,我就真的要忍心弃她而去?耳畔升国旗时的誓言再次在耳畔回荡:
让每一寸土地,都洒满华夏儿女的汗水;
让每一条河流,都涌动华夏儿女的热情;
让每一座山川,都凝聚华夏儿女的忠诚;
……
我的心一下子潮湿起来,我美丽的童年在这儿,我最爱的亲人在这儿,我的心也一直在这儿。伯乐——你可是我的故乡啊!忽然又忆起习总书记的讲话:中国梦,世界梦!中国梦,每一个中国人的梦!
是啊,
从工人、农民,到知识分子;
从老板、矿主,到商界精英;
从华侨、明星,到下岗职工;
只有所有的中国人,都从自身做起,从自我做起,中国那沉淀了五千年的梦想才会开出璀璨夺目的花来!
几天后,我终于接到了二叔和姐姐要回乡创业的电话。第二天,我第一个来到村里的党员活动室,拨开尘封的蜘蛛网,在几尺见方的黑板上,我用孩子的笔体郑重地写下: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