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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年祭

2013-03-22 13:58:00 作者:宋宁  来源:大众网
唯有在死的背景下,生才显出是一个奇迹。而活着的人与活着的人相处时,谁又会想到这一点,谁又会珍惜这一点呢?生是太平凡,太常见,仿佛是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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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在死的背景下,生才显出是一个奇迹。而活着的人与活着的人相处时,谁又会想到这一点,谁又会珍惜这一点呢?生是太平凡,太常见,仿佛是永永远远……

      ——题记,耿占春《回忆与话语之乡》 

      

      

      我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一位40岁的教授和我们聊天,说他早晨半梦半醒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到了小学,读书声朗朗的早自习,梦里面老师,同学的面孔如此的清晰,却叫不上名字,桌子上他顽皮刻的字还清清楚楚。梦醒来30年过去了但那如此像昨天,清晰地昨天。可是现在他已经上有老下有小,古人说“庄周梦蝶”,“黄粱一梦”,梦为梦欤?而或这30年为梦欤?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是朝生夕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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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度过的时候,分分秒秒好像都很艰难,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变成片段,片段之外的都会忘记,仿佛他们都不曾存在过,我们怎么变成早晨镜子中的自己?那些让我们刻骨铭心的人为什么变得刻骨铭心,20年,30年,我们记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们完成了30000句对白,20000次擦坚,200次拥抱,然后抱着明天还会再见的想法,在这个世界转身不见。我们存在相遇的意义只是这些。然后“没有光荣,没有悼词,没有不朽的预言,悄无声息的死去”。我常常看见半晌的阳光下,老人们孤零零的坐在巷子里,看着这个世界,或者无表情,或者微笑,或者半睡半醒,我常想他们在想什么,当我们像他们的现在时,我们会记起什么?出生?和父母,爱人最初的几个片段?总之不会超过一部电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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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努力的回想最早关于他的记忆,那一次,也是他的生日,VCD作为新鲜事物刚刚上市,三姨把他的《墙头记》CD送给他,那时外公家是个院子,叔舅们在正房陪外公喝酒,我和弟弟在侧屋和妈妈,三姨在看他的CD。外公酒过三巡,过来看我们,他也是第一次见他自己的CD。他看着看着笑了,“爸爸有一天不在了,你们想爸爸了,看看这个就有个念想了”。三姨嗔他喝醉了·····我都已经不记得那时我有多大,错乱的记忆没有条理,他走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外地,流着眼泪看着这部电影想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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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给我们错觉,有时想告诉自己真实的世界其实是一场噩梦,仿佛醒过来一切可以重来。他走后,我偶尔翻起网上他的照片,看到一个记者捕捉在他站在匆匆人群的一个侧面,我总在想,在某个匆匆人群中,他是不是还在。

      2008年,因为学习原因,每天中午我都在外公家吃饭,每天见面,我却忘记的我们说过什么,我只记得外公那一手好菜的味道和切得头发丝粗细的土豆,那时的他被返聘到新闻学校做教授,又兼着《农事新说》主持人,却无论多忙都会做我爱吃的,都会在我午休的时候给我洗好茶,泡上一杯浓浓的铁观音。我只记得那时我天天中午在他床上午休,4月份的阳光很好,我常常忙里偷闲在枕头旁放一本黄皮的《庄子》。只记得,有时候午饭他背着外婆偷偷多喝一杯酒,然后坐在别屋太师椅上抽上一根那时他最爱,却让他离开我们的香烟。 袅袅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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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年他的生日,外公开始咳嗽,记忆总给我们谶语似的暗示,那年的生日宴,感觉客厅光线暗暗的,我忘记了那天我是不是告诉他,祝他天天快乐,身体健康,的客套话。我只记的他不断咳嗽声。就在之前的几天他还住在我家,每天一溜烟的跑上六楼,向我炫耀他的拿手面汤。也许早年演戏过于奔波,退休后他极少离开他的家, 唯一一次,就是这三天,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朝夕陪他的机会,他即将离开我,我们所说话每一句话都开始倒计时。而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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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他就是北京的医院,知道他真实病情的我,和蒙在鼓里的他。也许冥冥中他知道是一场大病,所以他精神更加矍铄,矍铄的让人心底痛。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疲惫,特备是他的子女,他觉得他已经麻烦了他们,要为他们省心。那时的我也是黑暗的低迷期,前途渺茫,我常常坐着地铁从北京的一头坐到另外一头去看望他,地铁呼啸而过,我好像游魂,在痛苦面前,我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原来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我拥有了它二十年,却攥着他,忽视它,寻找它。

      我打起精神安慰他,他打起精神安慰我,我不敢安慰的太过,让他看出端倪,他不敢安慰的太过,怕伤到我的自尊。我想抱抱他,告诉他“我爱你,姥爷。”却终没说出口,无知的我还寄望于有下次,还因羞涩而犹豫。错过了,于是我的一生记忆所到之处从没有抱过他 ,对他说“我爱你”。我想坐在他身旁一天,让他的肺癌引起我的心痛,或者抓住最后的机会跟他说说话,或者对他说“咱们去人艺看戏吧”,他很想去,却始终没去的地方。但是我离开了,他一生要强,不想让子女辈看到他因为病痛而痛苦,何况我,而我,也没有勇气提出。他和我击掌,说,“加油”,我想这两个字,对他,也是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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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头发剃掉了,脸也开始浮肿,我开玩笑说,“姥爷,您又要唱戏了?”他笑,但是已经自己不能走动,坐不起来,他要强的不许别人喂他,当着我的面。我们没说什么,他很累,我轻轻地对他说,“我走了,姥爷,我再来看您”。 他伸出手掌,努力地笑,击掌,告诉我加油。妈妈在公交站牌偷偷塞给我200元钱,也强忍着对我笑,她说“北京天气好冷”。我忽然就想起来,那一年我在外公家老房子吃饭,外公上班前对着镜子一丝不苟的梳几下头发的动作,那时的他还不是满头银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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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关于我和他最后一个元旦,我为他唯一一次打饭,也是最后一次。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已经没办法自己吃饭了,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是聪明如他这时也应该会猜的八八九九了吧,但是他从来没问过,他看清楚了,问有什么用呢?儿女说“爸,是癌症”而在他面前忍不住哭泣,而他无能为力,不能安慰他们,也不能安慰自己?或者看儿女说他不再相信的谎言,说,你很健康?妈妈说,最让她心痛的是,有时候晴天,他看窗外的眼神。 他想活下去,但他又不说出口,他传奇了一辈子,对谁也不能低三下气啊,哪怕······窗外的北京是那场09年末一个月都没融化的雪白。

      他累了,他笑,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我看着他,还是没勇气抱抱他。

      我忘记了最后一句,我和他说了什么,也许那是我们之间的第87283742句话,而我们的缘分也只是那么多了,他要走了,带走属于他的光荣,记忆,骄傲,痛苦,包括我和他的一切。属于他的一切的灵魂都要追随他而去,那把梳子,他用防尘布包着的手机,太师椅······都不再有意义,而我关于他的回忆,也属于他,它们只是回忆,没有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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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5日,那天我喝的酩酊大醉,直到次日我才有意识,醒来妈妈就给我电话,说,让我过去,见他最后一面。病房里站满了人,外婆忍住哭声,怕让有微薄意识的他听见,我进去,外婆无意思,好像自言自语般喃喃的说“新让,宁宁来了,新让宁宁来看你了”。我已经快认不出来他了,5个月,把他折磨成什么了?折磨成什么了?

      妈妈让我拉住他的手,我不敢相信,几个小时之后这个还有温度的手就会消失,在我生命里彻底消失,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它们好像不是在维持他的生命,而更像是抽取他的灵魂,抽取他的一段段属于他的记忆。一会儿,外婆忍者哭呜咽着说“我先回家了新让,给你铺好床,回家等你。”外公突然莫名的剧烈的动了起来,就在我们惊诧的一刹那,外婆出奇的冷静,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舍不得她,她这一走就是生死相隔,这辈子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个跟着他50年,为他生了4个孩子,吵吵爱爱50年的女人。他知道,他要走了。“我知道新让,我知道,我知道,咱俩说好的你忘了?咱还得去咱们去过的地方,你等着我,咱俩不是说好了吗新让?”外婆凑在他耳边说。那些个地方还有他们,在山西,在青岛,那个年代他们恋爱,走过的地方,还有他们,他们在那个地方会遇到自己。我不知道外公那一刻在想什么,想他拍的第一部电影?导演的第一部戏曲?赢得满座叫好的舞台?电视上第一次光影的紧张?至少他想到要攥紧他的女人的手,他知道他爱她,还没来得及再给她说一遍,想感激这个女人对他做的一切,想到忙碌了一生,还没回报她,想到他们的二人世界刚刚开始,他想到怕这个女人孤单想要她坚强,他原以为他会孤独的先留在这个世界上。他没办法说了,感谢,安慰,都来不及了。但她却都知道了,多好,他都知道了,这个跟了我一生的老太太都知道了。。。。。外婆出了病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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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刚刚过后,外公的朋友来看外公,逗着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外公笑了,开玩笑说,快了,快了,周四吧周四回家。外公1月5日病情忽然恶化停止治疗,取消8号手术,1月6号凌晨到家,一月七日他就永远地走了。而6号那天刚好周四。迷信也好,偶然也好,我觉得这是外公最后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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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生也许还有很长很长,但是外公与我的记忆已经结束了,他带走了我们剩下的可能。我们家只有我学了艺术,而我考上艺术学院的时候,他也走了,爷俩没有聊过一句艺术的感悟。他看不到了,这一切对他也没了意义。出名要趁早,要不然你最爱的人如何去分享?他用死亡给我上了最刻骨铭心的一课。出殡的那天,离开殡仪馆的刹那,想起精神矍铄的外公和我击掌,加油的画面,我手放在殡仪大门的玻璃上,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我爱你,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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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大学教授梦见自己回到小学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开封的街上,开封的习俗,街上要排着长长的队给一个死者送葬,队伍太长,街道太窄,队伍堵住了街道口,后面一个骑车的行人大声吆喝,“哥们,快点,快点,堵了。”我不知道死去的这个人是谁,做过什么,人生如落叶一般,也许他早晨刚刚在清晨中看见他儿时逐蝶犹如昨天。 

      

      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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