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亲
父亲用力气养活一家人
挑煤
伐木
搞建筑
是全家的功臣
每次收工回来
母亲会提前为他准备
冒着热气的饭菜
现在，父亲老了
50多岁，头发像枯草衰败
黑瘦
背驼
罗圈腿
走路喘着粗气
在我重返南方那天
他像个妇人
唠唠叨叨
硬要送我去车站
我极力劝阻
当汽车开出几十米处
我扭过头去
看见他的目光
牢牢抓住我去的方向
2，与母亲有关
暮晚，柴禾倒在门口
一双疲惫不堪的鞋子
倒在门口
堂屋里传来水的声音，洗手的人
这个粗硕而模糊的妇人
抓起瓢，猛灌几口水
水过喉管的声音
响亮而急促
她接下的工序
是每天必修的
铡草，生火，喂猪
不让过剩的食物
度过七月
容易腐臭和霉变的夜晚
然后，才是早已发慌的胃
而这七月之夜
蚊蝇像成堆的黑色字体漫过
大面积地布遍人畜区
这是她最后要做的一件事
把湿松叶和茅草放在明火上
驱蚊蝇，这时候
她才开始坐在竹椅上，小寐
有时，一合眼，天就亮了
3，祖母
关于命，迷信，死亡
她每讲完一个主题
声音就越隔越长，越来越轻
终于，她停止了嘴巴。
趴在身边朽败的松木桌子上
深深地垂下头
她刚用过的碗
和床沿陈年的衣物能猜出
我和四面旧时光墙壁也看得出
她要把自己埋进过去
而她眼睛的下方
是被她折磨了一生的土灶
炉内燃烧着煤炭，火焰暗淡
映照出她阴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