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步行回家。旁边是“接”我的老公。说是“接”，其实也就是和我一起走一走，他步行从家里出来，到家和我的单位的中间一个位置，通常的情况下，是本市一个叫新百的超市等到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从车水马龙的街市过去，走进需要穿行的小区，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沁人心脾的香味。这仿佛是一夜间的事，昨天好像都没有闻到呀。老公说，谁说的，昨天是有了的。不过今天有微风吹拂，才引起你的注意的。

 

是啊，最近太忙，经常是埋头走路，拧着眉，好像世界与我无关的样子。只想自己那一点事了。所以今天，才闻到这香甜的槐花的味道。抬头望，白白的小小的不算繁茂，北方春来迟，那小小的挂在绿叶间的槐花还未完全开放，一个个像婴儿的手是攥紧着的，用不了几天，她们就会像少女的裙裾似张开的。我闻槐花的香，我望槐花的白，突然想到了去世了的婆婆，眼泪汪在眼睛里，不敢看身边的那个人。硬是没让眼泪流出。

 

婆婆是去年的五月初车祸意外去世的。去年的五月，是个多事的刻骨铭心的五月，先是婆婆去世，好好的一个健康的老人，一下子就离我们而去了。接着是四川汶川的地震，整个的五月，眼泪是伴着苦涩咀嚼的。现在真是不忍回忆。但回忆不是说不忍就不来的。

 

婆婆一生平凡到没有出去工作一天，想也是不识得字的吧。跟在部队工作的公公结婚后，曾经可以用“转战南北”几个字来形容，去过朝鲜是跟着打仗的，回来后怀的我的老公，之后又不断地“换房”公公走到哪里她也是到哪里的。当然，我到这个家里的时候，家算是落脚于本市了，因为劳累多病的公公离休了。再不用迁徙的时候，公公病得很严重，几年后就去世了。当时，我们是老大，老二老三有工作，老四老五还小没有工作。结了婚的，只有大的和二的，可以想像婆婆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是坚强的婆婆擦干眼泪迎接了生活的挑战。后来一个个工作并且娶的娶嫁得嫁了。刚刚安稳了几年，大家聚在一起，经常开心地说，妈，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们会孝顺你的。婆婆总是说，你们过得好，就行，我不要你们孝顺。婆婆一生怕麻烦别人，我们几个叫去我们家里享受享受，她就是不去。说还是在自己家方便。有时候，我们硬是“梏”了她去自己小家，她几天就要跑回去。我们就只好依了她。毕竟老人有自己的生活和自由。当然我们去她那里，她是高兴的。公公去世后，婆婆靠国家给老干部遗孀的五六百元补贴生活，我们总是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婆婆一些钱。但她总是吃得清淡和凑合的。好在婆婆是乐观豁达的人，并不觉得自己生活的紧张与贫穷。所以从来没有我们无病呻吟的失落。

 

即使如此，我们去婆婆那里，从来不敢说老妈做的什么东西好吃，只要说了，她会再做了等着你到她家享用。比如说有一种槐花蒸的饭，那是穷苦人家偶尔伴了面揉一揉蒸了吃的，现在人们吃了也是大鱼大肉后的一种调剂，吃个新鲜。有一年我老公说妈做的槐花饭香，每年有槐花的季节，婆婆会做了这饭等着我们去。当然有槐花和槐花可以吃的时间是短暂的，婆婆就抓紧时间做了然后今天给这家打电话明天给那家打电话，让来吃。有时候，我们是不忍心让老人失望才做出爱吃的样子的，有时候带了回来，几天没吃掉，扔了的，也是有的。

 

如今想想，不由眼泪不出来。婆婆的槐花饭，再也吃不到了。婆婆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追随公公而去。而婆婆去世当日，我们赶到家里，婆婆案板上蒸好的槐花饭还在，那一天，我们几个女的，望着这白白的东西，哭成了泪人。我们多么盼望婆婆让我们吃槐花饭的电话能够再次响起……

 

转眼一年过去了。槐花的季节又来了，可是婆婆却不在，再没有人做了这飘着香味的东西唤我们朵颐她老人家亲手做出的“美味”。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流出来。是婆婆培养了踏实和敦厚的儿子，每日里陪我回家陪我走人生的征程。想，今年的忌日，我们去看婆婆时，也让我亲手给婆婆做一些她爱吃的槐花饭带去，或者折几枝槐花祭奠在她老人家的坟头。

 

哭苍天，婆婆已不在，槐花飘香，思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