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时,我便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像水晶或者玻璃一样破碎的声音。
第一次接触亲人的死亡是在学生时代。我放假回到家里,感觉气氛怪怪的。问爸爸时,他立刻红了眼圈,哑了嗓音。妈妈拽一下我的衣角,告诉我二伯不在了。当时我的惊异多于恐惧,觉得那种疾病应该是电视里面演出来的,怎么生活中也有呢?一脸络腮胡子,身体壮壮的,笑声如洪钟的二伯怎么会和死亡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呢?想到再也听不到他对我宠溺的呼喊,泪水大滴大滴掉下来。我独自跑到他的坟头哭了一场,觉得一种悲凉的感觉弥漫心头。40岁的生命寂然划上句号,留下一个破碎的家庭和两个未成年的女儿。那种人生感,那种凄然,那种无可奈何,正像我们无法把地上的落叶抛回树上一样。
第二个熟悉的生命远去时,我正在开封读书。听学生处的老师喊我接电话时,我的心一下揪紧了,因为自己刚刚回家探望过爷爷——他像一支燃尽的蜡烛,只剩下捻上的最后一点余温。爷爷在世时最疼我,他总是把儿女们拿给他的零钱攒着,攒着,然后给我买书本杂志。一个老人,他不仅疼爱孙女,更懂得时时激励孙女。是爷爷把辍学的我拉回教室,是爷爷把顽皮的我拉上正道。所以,听到他离开的消息,我一下子呆在那里了,我说不出话来了!就是到了现在,我走在街头,每每听到谁喊“丫头”,就会猛然站定,悄然流泪。
再后来,便是姥爷,一个被半身不遂折磨的老人。在众多孩子中间,他是最疼闺女的。他是一个节省的老头,却把自己积攒的工资一次次拿来救济我们这个穷家,支助我们姐弟几人的学业。姥爷的去世让我恨透了世间的疾病,于是坚定地劝弟弟踏上学医之途。很多时候,我看着风把纸灰卷走,想象着那是上天派来的信使,想象着天庭里的他会收到我的思念。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我的二姑姑,一个被车祸夺取生命,让亲人痛彻心扉的人。一个70多岁的老人,她带着自己的鸡蛋和红糖,还有喜悦和疼爱,去给侄女祝福孩子出生,结果被飞驰而来的摩托撞个正着。那天我正给学生上课,忽然觉得精神恍惚,胸口疼痛。也许亲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吧?去医院看她时,看她被剪去了所有头发,看她丝毫没了知觉,我的泪水顷刻流了一脸。那种感觉就像脑子里一下失了血,整个身体和灵魂轻飘得让人眩晕。面对那个肇事司机,我恨不得扇她若干个巴掌。二姑姑在世时总是穿着干净清爽的衣服,她勤劳能干,一直教育我女孩家要自尊自强。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那种无以言说的悲痛给我巨大的情感冲击。怀念,常常就像蚕食桑叶一样啃噬我的心;难过,常常就像水漫洼地一样袭过我的心。但愿,这个世界多一些和谐;但愿,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故少至又少;但愿,我们对自己的亲人多一些关爱,再多一些关爱,趁他们健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