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踏上阴间的道路渐行渐远,在我心中沥滤得越来越清晰的,是她的言行在我心中留下的震撼。
小时候,家庭贫困,缺吃少穿。有一次,妈给我带回一个大大的荞麦粑,我立即大口咬食享受驱赶饥饿的快意,吃饱了之后,突然觉得荞麦粑的味道并不好,便随手将它丢向阴暗的墙角。到了晚上,我有点饿了,妈开始在柴火中翻烤一块荞麦粑,香喷喷的,我耐着性子等。终于,妈掰下热气腾腾的一小块,却喂在她自己嘴里,我咕噜吞着口水,可她并没有递给我,而是自己细细地品尝着,仿佛我并不存在,任由我摇动椅子,敲响手中的木棍,大声咳嗽,妈只顾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我禁不住了,开口向妈要粑粑吃。妈说:“粑粑没有了,刚才吃的那块是她在墙角拣到的。”我立即无语,小小的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默默地检讨着自己的行为,似乎懂得了一个很大的道理。那一夜,我甘愿让饥饿惩罚自己。
我要升初一在校住读了。坐在火炉旁听爹妈商量说还应给我做一条裤子,但没钱。待全家人睡下后,妈一人凭着月光,连夜来到姑妈家借钱。半夜三更姑妈打开门,怎么也不相信妈是连夜赶来的,二十多里山路,途中要经过两座险岩,山路崎岖无人烟,常有拦路抢劫、野兽出没,听说曾有行人遇害惨死途中。胆小者大白天都不敢一个人走这两段岩路。妈并没有被姑妈挽留下待天亮后返程,而是又连夜赶回家。这一夜,我在甜美的梦乡,怎么也想不到妈妈为了给我做裤子,熬着夜冒着生命危险整整走了一个通宵。
有一年正月初,天寒地冻,路上冰凝如镜面,根本无法行走,路上看不到行人,连飞鸟都不出来觅食。为了给几个孩子筹上学的费用,妈连续几天在光滑的镜面路上溜行。有一天,天快黑了还不见妈回来,我担心妈的安全,便朝着妈出门的方向去寻找妈。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很多地方是四肢触地溜爬过去的。每到一户人家打听,都说妈来过,早就走了。看到有些人冷漠的脸鄙视的眼光,我恨不得不读书了,省得妈低三下四乞求人家借钱。天就要黑定了,岔路口我不知道走哪条路才能找回妈妈,无助地犹豫着,忽然听到妈妈在叫唤我!
这就是我的妈妈,她少用大道理训斥我们,常以我们想不到更做不到的行动让我们震撼,给我们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她病重弥留之际,仍然替孩子们着想。我们守护在妈妈病床边多日了,妈已不能自理,全靠儿孙们护理,妈常愧疚地埋怨道:“只有一口气了,怎么还不断气”,“怎么折磨我都行,不该折磨我的孩儿们”。
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我非常思念我的妈妈。失去母爱之后才倍感母爱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