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听奶奶一遍遍的跟我讲命运，那个时候它们是朦胧的，像是一笔史前就存在的宝藏，在那个哲学的世界里奶奶是知道的最多的。后来，在我不足五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她走的时候样子应该很恐怖因为母亲一直就没有让我看她一眼。直到现在我还没办法弄明白：对于奶奶来讲坟墓算不算是她命运的一部分！

奶奶的坟上长草了，很茂盛的样子，父亲在她的坟前栽了很多柏树，一样的郁郁葱葱。每年的清明节或是奶奶的生日父亲都会到她的坟前烧纸钱，我看到过那个时候父亲的样子：那是一种特虔诚的样子！烧纸的时候父亲很少哭，他只是跪在那说很多话，那些话是我们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但我知道那里面的人应该能听得懂，说完那些话之后我才知道父亲在那已经跪了很久。父亲老了，我看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看着远方，目光深邃，爬满皱纹的脸上写着我们一样看不懂的文字。于是，我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儿的生日就是母亲的难日！”那些话似乎很远很遥远，可父亲一样的在说，每年的清明节他在说奶奶的生日那天他也在说！

于是，我在想对于奶奶和父亲来讲他们所说的所做的是不是都像她曾讲过的那样：这些都是命运！

在父亲成长的那个年代，兄弟姐妹们很多，没有哪家在大饥荒时还能养育很多的孩子，奶奶他们也是！父亲是弟兄几个里面最小的，换句话说，在父亲出生前奶奶就有了很多孩子，就这样奶奶并不想让父亲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冬天的雪地，父亲就是被抛弃在那里的，在我依稀的记忆里我听奶奶说过那个时候狼还很多，奶奶跟我讲过她希望狼能把襁褓中的父亲拖走……可后来一位邻居把父亲抱回来交给了奶奶。从此，无论生活有多苦，奶奶也没有丢下父亲，因为奶奶说父亲命大，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也就是在奶奶那种原始的信念下父亲长大成人，可父亲并不像奶奶所说的那样有出息。父亲的日子一样地过得紧巴巴的，可无论怎样奶奶也没有离开父亲，就那样一直到奶奶去世，这期间奶奶一直默默地帮着父亲干家务带孩子，奶奶倒下后在也没有爬起来。临死的时候奶奶最不放心的还是父亲，除了因为父亲老实之外，另外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奶奶觉得她对不起父亲！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老了，我在外面上大学。父亲说那个时候他做梦都在想的就是像我现在一样的上大学！可是，对父亲来讲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梦！之前我会想父亲能活下来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命有多好，可听父亲说那样的话再想想父亲艰难的一生我不禁有些悯然，我问父亲：“你恨奶奶曾把你抛弃吗？”父亲笑了，笑地很自然，甚至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称，“因该都是命吧。”父亲在用最简单也是最难理解的话回答我。

去年因为种种原因直到过年我才回了一次家，一年了我们父子都没有见面，在电话里父亲常用几分木讷地语言和我讲他想早些看到我。踏上回家的羊肠小径我一直在想见到我父亲因该很激动很激动，可我错了，回家后父亲的第一句话是在用平静的语言和我说：“你奶奶坟前的柏树上缠了很多的葛藤……”

也许是吧，奶奶所讲的命运就是那些来了有去、去了又来最后就只剩得密密匝匝的缠绕在常青柏树上那种东西了，命运的深邃在此也就变的卓然简单了。

突然间不自觉地想起了归有光的那句话“庭有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亦。”儿时也曾和姐在场院边种下了一棵枇杷树，亭亭如盖亦？前去看了看，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