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和母亲相守的时间似乎很短,很模糊。或许是少小离家的原因,或许是中国家庭间不善交流的结果,以至于“母亲”的身影,总是停留在嘈杂的车站,或汽车的轰鸣中。
高二的那个深秋,很疼我的姥爷突然病重,睡眼惺忪的早晨,我被电话叫醒,带上为姥爷许愿而折叠的六百多只纸鹤,匆忙赶回家。
可我还是晚了。踏进门的那一刻,姥爷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对他老人家说,可是都哽哽地在喉咙,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拉着姥爷那双儿时曾牵我无数次的手,我知道,这次,是什么也抓不到了。人世间的种种好,我们如何伤悲如何不舍,他是看不到了。一抔黄土已掩埋了我们曾有的甜蜜。傍晚,出殡了。看着妈妈被风吹起的鬓角白发,看着作为长女的她跟着送殡队伍一步一步蹒跚,我知道了“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凉-------这个曾不太亲近的背影,此刻我却那么地想上前去扶住她-------
怕我耽误学业,在家只呆了一天,母亲就催我回校。中午处理了一些事后,母亲便和我一起,赶到车站,坐在候车厅等车。虽然我是极力反对,我知道,这些日子的操劳,已经让母亲身心疲惫。临近傍晚,黄昏的落日已渐渐走近。初冬的冷风也些许渗透进来。我让母亲先回去,这里冷,又杂。可母亲说:“不要紧的,我看着你上车我就回去。”只坐了一会儿,母亲又站起来说:“你饿了吧,我给你买个包子去。”一会儿,母校买了热包子回来,放在我的手里。有种冲动,很复杂的心情,我握住了母亲的手,有点紫红有点粗糙有点冰凉的手。母亲笑了,浅浅地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来,放在我的手上,我的小手在她的两只手包围中,好温暖。
我们就这样互牵着手,谁也没说话。我想说点什么,或安慰母亲,或让她保重。可我更怕还没说出口,自己就会忍不住又哭。侧眼偷看母亲,她的眼眶,竟也是红红的-------
车来了,我不舍又无奈地踏上车,车下的母亲已走出几步,突然又跑回来,隔着车窗对我喊:“到了学校一定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多吃饭,别老舍不得花钱-------”我用力点点头,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回想我和母亲,有多少时光是在冷冷中度过:在我很小时,因爷爷生病、父亲工作来回奔波,而我们村又没有学校,基于家务和我的教育,父母亲将我送到了姥爷家“寄宿”了三年多。幼小心灵的孤单和敏感、邻人有意无意的玩笑,让我与父母之间蒙上了隔阂:父母不要我了-------以至于在以后的多少往事中,这个隔阂总在我们之间若有若无地左右冲突。我一直认为,这是父母曾对我不负责任不够关心的应得,却不知,这样是多么地伤他们的心。
这个世上,为你磨白青丝磨走青春磨干心血的人,是你的父母;为你的寸步担忧衣食牵挂的人,是你的父母;可以为你挖出心来只为博你开心的人,是你的父母;可以在你犯了无数错误甚至杀人放火依旧敞开大门的,是你的父母------而见诸报端、媒体的为救从阳台不慎摔下的孩子从4楼飞奔体力冲出极限接住婴孩后心脏遭重创而死的母亲;为救白血病患儿多次给医院下跪甚至卖血输血以自己身上的血延续儿子生命的贫穷的单身母亲;为考上重点大学的儿子四处借债劳累困渴手里捏着借来的400元钱栽倒在池塘里永远睡去的6旬老父-------真情历历,幕幕动天。父母为我们付出的何其多,可是,我们又为父母作出了什么呢?
你可曾在每个十字路口都牵着父母的手?可曾在某个夜晚为父母泡过脚?可曾每个周都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可曾每个节假都陪他们吃餐团圆饭?可曾记得他们的生日,可曾了解他们想吃什么,想作什么?
不要艳羡别人和母亲牵手的美丽,不要在午夜梦回时后悔没有这份温暖回忆。好好珍惜,努力去作吧。有了我们,他们的黄昏会更绚丽。
不要等到没有机会,才去牵父母的手。
因为那个黄昏,母亲的手,真的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