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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草难报三春晖

来源: 大众网 作者: 欧阳国 2009-05-16 17: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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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                                                                                                                    ——《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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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姓兰,名生华,畲族,出生于一个古老而偏僻的少数民族村。母亲延续了几千年来中国农村妇女贯有的善良和淳朴,勤劳和能干的秉性。

打懂事起,我就知道母亲是闲半刻也闲不住的,好像停下来就不自在似的。犁田、插秧、施肥、割稻子样样能干,样样厉害。要挑能挑,要扛能扛,不管是手头上的活,还是肩膀上的活跟村子里的男人相比都不分秋色。但白天忙了一天下来,晚上母亲却要忍受病痛带来的煎熬。

记忆中的母亲是时常躺在病榻上翻来覆去呻吟的,母亲时而双手紧紧地捂住肚子,时而狠狠地捶着病榻。幼小的我蹲跪在母亲的床前,将嫩小的手紧贴在母亲苍白的脸上,母亲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有虫子在里面咬你妈,它们想把你妈咬死。母亲带着呻吟声喃喃地又说,有刀子在里面割你妈,刀子在里面串来串去的,还有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着……。我望着憔悴的母亲,嘴里不停地叫着妈妈,随后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母亲一定很痛,一定很痛。你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肚子里有虫子咬、有刀子割、有烈火焦烧更痛苦呢?

于是,我们母子就紧紧地抱在一起嚎嚎地哭喊着。

小时侯,我每天都怕失去母亲,天天担心母亲哪天会承受不了病魔给她带来的疼痛,她会在哪一天突然离我而去。我甚至时常做母亲死去的噩梦,我梦见母亲喝下了足足一瓶敌敌畏,我梦见母亲安详地躺在黑色棺材里。半夜,我被噩梦惊醒,抱着母亲拼命地哭着。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树上枯黄的叶子基本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那个黄昏,我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村子里锅盖似的天空阴霾满布,突然,混沌的空中掠过一个扫帚似的东西。我很小时祖父就曾告诉过我,那是人的魂魄,倘若有人看见那东西就一定有人要死去。

       当我看到空中飞过的“魂魄”时,我的心头猛地一怔,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迅速地袭击我年幼的心。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我脑子里,我想到了病床上的母亲,她那憔悴的面容,还有那痛苦的呻吟。当时,我嘴里不断地哭喊着妈妈,打着赤脚奔跑在回家的路上。那时,我才第一次体会到我快要失去母亲了,我犹如潮水般的热泪同雨滴下落,凄惨的哭喊声应着雷声。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时,母亲依然躺在床上。她还在,是的,我的母亲她真的还在。她在依然不停地咳嗽着,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一种揪心的疼痛直涌我的心尖,宛如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地切割着我的心。我扑倒在母亲的怀里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泪水如潮水般潸潸而落,我哭得手脚冰凉,全身抽筋。

    那一次,我在母亲病床前守了整整三天,我真的就认为母亲会离我而去。但没过几天母亲却奇迹般得好了,病好的母亲一天天又忙碌起来了。

 

 

 

母亲没有文化,但母亲的双手却是精巧的,在我们村子是一个能干人。

我是穿母亲做的“千层底”长大的,千层底棉布贴填千层,麻线扎成千针,穿起来松软舒适、保暖御寒。而一双双布鞋其中无不凝聚着母亲的一粒粒汗水和一滴滴心血。

“做双布鞋千万针,缝缝密密真苦心,出哩几多手指血,拗断几多绣花针。”这首《做双布鞋难打难》的客家山歌道出了母亲做千层底的艰辛。母亲将没用碎布一层一层地用米汤浆裱在一块一块木板上,在阳光充足的日子把粘好的布块拿到太阳下晒干,然后照脚样做纸模,按图裁剪。纳成一双鞋底往往需要成百上千次穿针引线,母亲就是在深夜借着微弱的煤油灯一针一线密密缝缝将鞋底打好的,时常一不小心针就扎到手,针扎得很深,母亲的手指溅着鲜血。母亲纳的鞋底纹络有致,图案美观,有的呈八卦状,有的似梅花形。每次照脚样做纸模的时候母亲就说,石头的脚又长长了,像你爸的脚样又厚又长,纳布鞋都要多花功夫。我穿上新布鞋时母亲在一旁看是否合脚,每当这时母亲满脸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就是在一次次试布鞋中长大的呀!不过母亲是很少给自己纳千层底穿的,她不舍得给自己纳。

 母亲除了有一双精巧、勤劳的双手,唱起山歌来也十分得悦耳动听。

 我的家乡兴国是有名的“山歌之乡”,小时候我同母亲上山坎柴时母亲就经常唱山歌给我听,母亲的嗓子极好,歌声低迥婉转、娓娓动人、山鸣谷应。母亲唱的最多的是《打只山歌过横排》——

哎呀嘞哎!打只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石硋(呀啊格)硋,行了几多()石子路,你几晓得心肝格!着烂几多()禾草(喔嗬)鞋……

有时候母亲唱着唱就哭了起来,她又是哭又是唱。儿时懵懂的我那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哭,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唱歌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母亲就是穿着草鞋长大的呀!从小吃苦受累,在地里忙完了就穿着草鞋跟着外婆上山坎柴。

 

                        

 

也许母亲对我和弟弟教育如此严厉跟她自己的童年有关系,甚至延伸到后来对我们学习上严格的要求也是有关联的——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同自己一样一辈子再受苦受累。

母亲教育孩子的方式是原始而严厉的,就是打就骂,除了打就是骂。起晚了、偷懒了、考试没考好等等,母亲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或者镰刀把子就往我身上打过来。记得小时候我和别的同学打了架,母亲不问清楚事情原委一个个耳光就向我掴过来了。

“打架就是不对,你哭什么,打短命的,睡箕畚的,你有什么哭。”母亲气急了什么毒辣的话都骂的出口。有时候在一旁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叫母亲别再打了。母亲火了,拉大嗓子骂父亲,我就要骂,不听话,就要打就要骂。

记得六岁那年,我用竹竿敲下了邻居几只还未熟透的李子,我还没有将李子送到嘴里时,是的,我还没有尝到青涩李子是什么味道,母亲就将马鞭打在了我身,母亲将鞭子狠狠地打我背上,猝不及防的。幼小的我逃避着母亲的鞭子,在村子里慌乱地逃跑着。母亲在后面将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我身上,嘴里不断地骂道,嘴馋,谁叫你嘴馋,今天我就要打死你。

母亲追打着我跑遍了大半个村子,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我瘫软的倒下了,紧紧地抱着头部缩绻在地上哭着。这时,母亲才停止对我追打,她丢弃手上的鞭子掀开我的上衣,看到血痕累累的我,母亲顿时就哭了。她哭着说,谁叫你偷人家的东西,谁叫你偷人家的东西。我知道母亲的心那时一定很痛,母亲怎么舍得打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心肝宝贝呢?她分明是在打自己,分明是用刀子刺自己的心。如果说病魔给母亲带来的疼痛是有刀子在切割她的心,那么,那次,我却在母亲受伤的心撒下了一大把盐。

那年,我还没有上学,母亲却给我上了人生的第一课,而教材就是那一根一米左右长的马鞭。

        

  

 

     五年前的夏天,湛蓝的天空飘着一朵朵洁白的云朵,绿油油的稻苗在阳光下悄悄地长着,微风吹过的树枝上蝉儿轻快地鸣叫着。

一个阳光温暖的晴天,我穿着母亲亲手做的布鞋奔跑在回家的山路上。当我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递给病榻上的母亲时,母亲笑了,过后她又哭了,她又是哭又是笑的。

也就那年夏天,重病缠身、体质虚弱的母亲,为了两个儿子天文数字的学费,她丢弃了肩膀上那根担了几十年的扁担,狠着心,悼着泪,咬紧牙关,拖着患病的身体来到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那次,母亲第一次坐火车,她缩绻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忍着病魔带来的一阵阵绞心般的疼痛度过了漫长的16小时20分。她哭了,能不哭吗?她扑在父亲肩膀上哭着、喊着。母亲的哭喊声应着火车敲打铁轨的声音,她闹着要回去,她不要去那了陌生的城市,她要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村子——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更重要的是惦记家里两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

但火车却一直使劲地往前开着,似乎没有尽头……

几年来,母亲每天埋头在机器前,天天啃着馒头过日子。工厂里,没有丝毫的阳光射入有的只是暗淡的光线,没有新鲜的空气有的只是混杂的臭气,没有安静的环境有的只是吵杂的机器声。病痛给母亲带来的疼痛同刺耳的机器声肆无忌惮地连成一片,疯狂地上演,愈演愈烈。但——,母亲都忍受着,咬紧牙关忍着。她一想到学校读书的儿子,大儿子读大学,小儿子过一年也读大学了,她心里总是充满阳光的,甜蜜蜜的,脸上总是挂着无法形容的喜悦,她打起精神来,干起活来总是带劲的。岁月流年,一根根白发不知不觉地爬上了母亲的头上,丝丝缕缕的皱纹布满了她的额头,一个个颗大的茧子雕刻着母亲憔悴的手。

 

 

                            

 

然而,命运总是不公平的。也许,命运也无所谓公平不公平,只是人生毕竟总是有风波的。

2006年夏天,高考完的我回到了农村的家里。汽车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死命地颠簸着,晃来晃去似乎是要倒下的样子。

窗外,闷热的风不知疲倦地吹拂着,还有那正等待着收割的金灿灿的稻子,一群群淳朴的劳动人们正在地里忙碌地耕作着。

我拖着沉重的箱子,走进家门时,事实上,我是没有开锁的,门是开着的。我推开门,我不敢相信,说什么不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房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就连坐的椅子凳子,吃饭用的碗筷,哪怕是梳头用的梳子都不见了。曾经熟悉房子现在已空荡荡的形式拒绝我,我不知所措,我仍下手上的包,在房子里慌乱地串来串去,真的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独自含泪坐在大厅的地面上,只感觉整个空气似乎凝滞了,接着自己的身体在莫名其妙地颤抖着,痛楚的血液突然在我伤感的血管里以不可捉摸的速度流淌着。我愣着站了许久,然后痴痴地敦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地板。半响,没有动静。

后来,我才知道自家是四月份被村里的一个疯子盗了,为了不影响我高考父母一直隐瞒着我。

母亲一定哭了,我无法想像母亲是哭成怎样了,也许哭了整整几天几夜。我只听人家说,母亲在浙江闹着要回家看看,母亲舍不得自己箱子里的那几块银子花边,那是她的嫁妆,她打算将来送给自己媳妇的。但——,母亲没有回去,人在外由不得自己,为了那少得可怜的工资,母亲必须照常的上班,即便她的心如刀绞了般疼痛。

母亲擦干了泪,她坚信儿子是她的希望,只要儿子有出息她愿意失去一切。正如她所说,东西没了没关系,人还在什么都会有的。

 但,我没有如母亲所愿。我得知自己高考落榜时,我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就打起抖来,我的眼睛不断地滚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我不争气,我对不起父母,我对不起父老乡亲,我在电话里哭着对母亲说我把书全烧毁了,这辈子都不读书了。她恨恨地骂我没出息,男子汉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以后怎样成家立业,怎么顶天立地。

“要么读专科,要么复读。你自己选择。”母亲又补充说,男子志在四方,什么学校都得靠自己奋斗。

“我就不读书了,不读了。”高考失利的我那时很是急躁。

“你不读书是吧,我死给你看看,你相不相信。”母亲在电话的另一端说道,字字尖利,铿锵有力,然后她丢下了话筒。我愣着握着话筒站了许久。

我吓怕了。

 

                               

 

这就是我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她的老去如此突然,猝不及防的,毫无预告的

那一段时间,在深夜,多少个长谈。母亲告诉我人要经得起打击,遇到困难要挺住,母亲说高考没考上没什么,只要人有志气什么都不怕。母亲总是拍我肩膀说没关系,脸上还流露出安慰我的笑容。但我知道她心里是苦的。这种痛做儿子的能从她双眼里看到,能在心底深深的体会到。母亲告诉我人不能颓废消沉,自轻自贱或者自暴自弃,要用自己的热情去战胜挫折,去超越苦难。母亲教育我男子汉要有志气,哪里倒下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母亲教会我面对苦难我们不能畏惧,更不能倒下。学会去包容苦难,努力去超越苦难。她让我始终相信通过火一般的洗礼,自己能酿成出生活之蜜。

母亲没有文化,但在我眼中她是一本永远学不完的教材。

我擦干了泪水继续行走,继续奔向人生的前程,天空不再阴霾,抬头望去白云飘飘,晴空万里。

   

 

编辑: 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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