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走完人生路时享年已是82岁高龄了,身体还算硬朗,走到人生暮年的他,依然操劳着家中的大小事务。我常年在外,奔波四海,没能周到的照顾好年迈的老父亲,心里委实难受。
我的父亲母亲是中国传统生活中的典型,男耕女织“牛朗织女”式的平凡生活,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吃不饱饭是我们共同的对儿时深刻的记忆,但是印像最深的还是父母亲在黄昏时分,在公社的晒谷场上忙碌着,有点像旧社会的皮影,拉的斜长。等到天很黑很暗,才一前一后疲惫的回来为我们兄妹们做饭,还送来我们期盼的一份晚餐——仅有的两个红薯,这是别人不愿干的辛苦活获得的成果,这是辛苦了一整天分配给他们的夜餐,这是那个时代我吃过的最有滋味的食品。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善良能干的母亲还是能千方百计的收集起各种花式的布头,为我们衲布鞋,一双布鞋往往到了新年才拿出来给我们当礼物,到了第二年,破了补补传递给下面的妹妹穿,现在回忆起来倒是母亲衲的千层底穿着最舒适、温暖了。
父母亲很会周济身边的邻里,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这样一来显得更是捉襟见肘了。一年中最难忘的时光就是豆子熟了,在秋天的黄昏,母亲在灶台自制豆腐,父亲将火炕燃的熊熊,我们兄弟姐妹围着灶台你一块,我一口的争着、抢着,就着酱油,吃的满嘴是油,别有一番味道,父亲与母亲却都微笑着,小心的交待慢点吃,别烫着,温馨的感觉至今暖在心头。一家八口人的生活就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艰难的挺过来,当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上香喷喷的窝巴,可父亲有一种老思想,不能吃“老底”的,还有就是穿一双新球鞋,参加比赛。每当我回忆起、联想到过去的生活,有些心酸,有些快乐,有些不是滋味……
当父亲迈入花甲之年,相伴他大半生的亲爱的母亲离我们而去,从此父亲变的很孤独。母亲临终前,留下了一句老百姓常说的遗嘱:“活着会吃就吃点,会穿就穿点吧。”我深深的记得,不知老父亲有没有印像了,可就是母亲最后的一句劝告也没能改变父亲多年来的清苦的生活方式。父亲与我一起过生活,在我经商期间,我有应酬尽量带上父亲,好让他吃上一点或是喝上一点。出差在外,看到父亲合脚的鞋子也会带一双回来。商海沉浮,暗流汹涌,我独自支撑着一个五口大家庭,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此时更是感激和敬佩我的父母双亲的伟大。我凭借着忠诚和智慧,被一家大公司老板聘请到国外办事处谋事。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父亲非常支持我的选择,毅然承担起家庭重担。临走的那天,我交待妻子要照顾好老父亲,父亲颤抖着双手摸出100元钱塞给我,我知道这是他卖废品的收入,还再三嘱咐我到那个“动乱的外国”要老实做人,让老板信任。其实他老人家不知道我要去的国家有多远,只觉得出国是件了不起的事,他相信我的人生抉择。微言大意却胜过名人名言,这都凝聚着浓厚的父爱啊。虽然我也是做父亲的人,也经历过一些风雨,懂得“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的份量,但是那一刻,再坚强的人当到了骨肉分离的时刻,男人的泪水也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来,我是泪流满面的离开家人的。
在国外言语不通,我可以慢慢学会;水土不服,我可以慢慢适应;但对亲人的思念,我无时无刻的在牵挂。我知道我是来创业的,“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将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我的孩子们也不能再享受到父爱,天伦之乐离我们都太远了,我想到我的付出太多太多。但是我的付出是值得的,我是为我的亲人生活的更美好而来的,后来我深深的为我的这些年来的行动而感动,我为我父亲及妻子巨大的付出而动容。
年关了,我又回到生我养我的祖国,又回到熟悉不过的故土,又回到可敬的父亲的身旁。我发现父亲臃肿的脸、佝偻着背。当天晚上,我给父亲泡脚,发现他的脚连鞋子都挤不进了,白白的,肿的很高,我知道父亲病了。第二天,我就带父亲去医院。
回到家的日子里,我加倍的去孝他们、敬他们、爱他们。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能平安健康。但天不遂人愿,一个寒冷的深夜,父亲平静的离我们而去了,似乎在等我归来再看看他最心痛的小儿子。他走之后,我每天等待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