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鲍青

　　眼下年关将至,到了农民工返乡、妻儿团聚的时节了。但江苏省东海县22名农民工,却因为青岛钱氏园林风景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岛钱氏”)的“欠薪”,虽然身在家中,心却焦躁不安。农民工代表臧小随告诉记者:“这辛苦得来的血汗钱,是回家的交待,是家里支出的补充,是孩子上学的费用,可老板为什么就不愿意把工资还给我们呢?”

　　每逢年关时节,农民工讨薪都会成为一个敏感且现实的话题。缘何靠出卖劳力谋生活的农民工,到头来可能面临“颗粒无收”的境地?1月13日,记者赶赴该公司在即墨市鳌山卫镇的工地进行采访。

　　包工头异地“租房”讨薪

　　1月13日上午,记者见到了寄宿在即墨市鳌山卫镇东里村东头的包工头臧传永。臧传永,2004年在青岛以建筑散工为生,靠着勤勉慢慢熬成了小包工头。如今,他为了讨薪,已经在东里村住了不少时日。

　　臧传永带着记者来到了他的“寓所”:一个由石膏板隔断而成的面积不足10平方米的小房间。旧电视、电视桌、1.2米宽的床铺,构成了小房间的全部。“旅店老板看我讨薪可怜,每天只收我20元住宿费。”为了支付讨薪成本,他从别处借来2000元费用,供给住宿、餐饮和出行之用。

　　据臧传永介绍,自2014年年初其开始为青岛钱氏工作。虽然接手的项目不多,但被欠薪却已经有两次。2014年3月,臧传永带着农民工兄弟,为青岛钱氏在安徽省马鞍山市的海信濮塘风景度假区施工。“我们主要负责风景区道路铺砖、配套设施的施工,都是和外观装饰有关的。”按照合同约定,臧传永等人的薪酬(含住宿和餐饮费用)为30万元。

　　去年5月份工程验收竣工,但相应的薪酬却迟迟没有交付。为此,臧传永找过青岛钱氏几回,但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同年8月,青岛钱氏又交付给臧传永即墨市鳌山卫镇冯家河村的一个项目景观施工。在结清了上个工程30万元的款项后,臧传永带着兄弟们接下了这个新的项目。该项目所有薪酬,包括住宿和餐饮,合计12.8万元。

　　“施工期间,我们自带铺盖,住宿在没完工没窗户的水泥墙里；从市场上买菜做饭,尽量降低生活成本。”

　　去年9月末,冯家河村工程顺利完工。到了2014年10月末,青岛钱氏进行工程量核验,计算出了应付予的薪资12.8万元。但时至今日,青岛钱氏只支付了8000元的伙食费,剩余12万元仍然未能支付。

　　眼见工钱再度被拖欠,工友们群情激愤,这才有了包工头寄宿他乡讨薪的一幕。

　　“合同只不过是一张白纸”

　　据记者了解,22名被青岛钱氏欠薪的农民工,大多数来自江苏省东海县李埝乡山西头村。他们告诉记者,虽然包工头和青岛钱氏就鳌山卫镇的项目签署了合同书,但此协议的效力根本就是“白纸一张”。

　　记者辗转得到了这份协议的复印件。该《劳务分包合同》规定此工程项目名称为“青岛即墨天熙乐生老年服务中心”,工期从2014年8月15日起至10月30日。由甲方(工程承包人青岛钱氏)和乙方(劳务承包人臧传永)共同签署。

　　该合同规定,“因甲方因素拖延,工期顺延。施工期间乙方必须保证施工所需要的劳动力(麦忙秋收不得耽误工程进度),因乙方因素拖延工期,每延误一天,罚款1000元。”

　　而对于劳务报酬的支付,则约定“按实际完成工程量乘以确定单价进行结算”。薪酬的付款方式,“根据每月完成工程量支付进度款,施工过程中支付不超过70%的价款,完工后付至95%,余款5%一年包修期结束无问题付清。”该款条文在合同中还被标注了下划线以示强调。

　　但被强调的部分,却是最被容易忽略的。此前,臧传永也和青岛钱氏关于马鞍山的项目签署了内容大同小异的劳务分包合同协议,但最后薪酬付款并未按照协议执行。且两份协议中仅规定薪酬需要按照此原则支付,却未给出若违反后的处罚方式,协议的制约性形同虚设。臧传永也表示,自己没仔细看协议就签字了,协议效用很低。

　　青岛钱氏:最迟除夕还钱

　　为了讨薪,臧传永可谓绞尽了脑汁。“我们和公司不一样,实在耗不起,要是一天到晚讨薪,我们的家谁来养?”眼见薪酬短时间内要不来,工人们只好到天津另找工程干活,通过电话和青岛钱氏保持联系。

　　臧传永告诉记者,有一次青岛钱氏的老总同意支付欠薪。兴奋的臧传永下午就买了一张从天津开往济南的普快列车硬座,凌晨一点多到了济南。刚到济南的臧传永,马不停蹄又购买了从济南到青岛的普快硬座,从青岛站乘坐公交,再打车到了青岛钱氏的驻地。但见面后,钱氏老总只答应支付2万元的部分欠薪。臧传永觉得仅要回这么点儿钱,实在无法向工友们交待。因此,这次讨薪最终无果。

　　1月12日,臧传永、青岛钱氏代表被即墨市园林管理部门叫到了办公室,三方协商确定了“2015年2月18日前,青岛钱氏应支付臧传永等人的欠薪11.4万元(扣除5%的部分在一年包修期后再支付)”。

　　出了管理部门大门的臧传永,将此消息通知了在老家的工友们。部分工友经过商议后觉得,这次三方会谈后达成的共识“不靠谱儿”。而这份“不靠谱儿”,在臧传永打给青岛钱氏代表侯姓主任的电话中,得到了部分“证实”。

　　侯姓主任在电话中一直强调:青岛钱氏现金流目前不充裕,公司接的几个工程都还没有拿到工程款。“我们现在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员工们等着领工资还购房贷款呢”。而“我们老总现在都在临沂靠着,天天要钱,政府部门一般都在年末才给结清欠款。”

　　侯姓主任还表示,农民工的欠薪肯定会归还的。对于支付薪资的具体日期,她则模棱两可地表示,“2月18日之前肯定给”,公司不会为了这区区12万用自己的信誉做赌注。2月18日,刚好就是农历除夕。

　　不过,承诺会支付欠薪,但侯姓主任却不愿意用文字协议的方式将此承诺确定下来。“我没有这个权力,我没权力给你写东西。”但臧传永并不认可侯姓主任的说法,“就是借别人钱也得写个欠条吧,我收到你们的欠薪也要给写个收据吧。没有文字协议,我怎么相信你们会给钱?”

　　万一不支付拖欠的工资呢?侯姓主任觉得公司肯定会如约支付欠薪,否则一旦公司不给钱,青岛市相关部门就要把青岛钱氏划进黑名单,以后不会给承接项目。“即墨市长已经批示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给钱?”侯姓主任在电话中如实说道。

　　工友们商议后,觉得青岛钱氏用的还是“拖字诀”。一位工友就质疑:“2月18日刚好是除夕当天,难道还要让我除夕跑到即墨来催债吗?那时候政府已经下班了,我要不到钱找谁去?”

　　臧传永对“欠薪”一事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个公司,12万对它来说是九牛一毛,为什么就迟迟非拖着不给我们?”而据臧介绍,青岛钱氏老总有崭新的宝马X5、奥迪等豪车,名下还有数套房屋。“如果真心想解决工资拖欠问题,公司肯定有办法。即使没钱,也可以抵押车辆啊。所以还是他们不重视不想还钱,能拖就拖。”

　　臧传永想着,要是这几天能把欠款拿到,安心回家过年,就好了。

　　■　短平快

　　欠薪应明确惩罚机制

　　□　鲍　青

　　农民工讨薪,是一个陈旧且沉重的话题,却在年关时时不断上演着。

　　按工付酬,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无需政府部门介入,也无需媒体鼓与呼。但当下的现实却让人们疑惑:农民工讨薪,究竟何时才能尘埃落定?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的农民工,何时才能安心回家团聚?

　　虽然法律法规赋予了农民工维权的权利,但在执行中效果却并不突出。

　　高昂的司法成本和繁琐的诉讼手续,都迫使部分讨薪者放弃依法维权而选择其他途径。有农民工向记者坦言,找律师上法院,都是耗时耗财的事情。一旦因为证据不足而败诉,那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使诉讼成功了,老板拒不执行法院判决,讨薪之路依旧任重道远。

　　因此,在法律追责之外,确立起行之有效的欠薪预防或惩处机制,也许比事后追究欠薪者的责任更管用。近年来,就有不少地方明确了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企业,将进入政府黑名单,限制其招商引资或承接项目,严重者或吊销营业资质。措施已经有了,接下来就要看执行效果了。

　　在法律法规加大保障力度、相关惩罚措施到位的情况下,老板们不敢欠薪也不能欠薪,才能让农民工欠薪不再成为每年的老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