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学昌试着在院子里活动,试着忘掉她。这时小狗白白跑过来,在他两腿间钻来钻去。白白还是他和明馨蜜月时买的,已经老了,没有先前机灵了。
本来,他不喜欢狗啦猫啦的,但第一次在超市里见到白白,它一身雪亮雪亮的毛,乌黑乌黑的眼睛,期待似的看着他,给人一种俊秀、明朗、深沉而又忧郁的感觉,他不觉心里一动,觉得不要它就对不起它似的,回头看明馨,她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他就干脆买了下来。
白白体型很小,绣球似的,但极聪明,通人性,那时喜欢和他们俩亲近,而且极公平,绝不偏这个向那个。那时候,每当他们从外边回来,白白总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他们,缠在他们的裙裤之间,嘴里还发出哼吱哼吱的声音,小孩似的,令人疼爱、怜惜。明馨总好抱起它,用脸颊贴它,有时候也非让他贴贴不可,还小声说:“喊爸爸。”他曾趁机凑到明馨的耳边,说:“咱们生个吧。”结果明馨不同意,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后来,这也成为他们离异的一个因素,尤其那个男生的出现,他不只一次恨恨地想:她只是爱我的钱,她只是想在我这里享受,她连个孩子都不想和我生……如今看来,他那时确实误解了她,委屈了她,不然,他们离婚后,她怎么没和那男生结婚,而是找了个画家呢?
明馨的孩子气也太重,尤其有客人的时候,他常烦她表现得不得体。记得有一次在花园里散步,那正是初春,她猛丁看到一朵小花,张扬地跑过去,摘下来自己闻闻不算,还伸给这个,伸给那个,让所有的客人都闻了一遍。客人虽然不停地笑,夸她乖巧、可人,但接下来看他的那种神情分明在嘲笑他挖苦他,让他很不舒服,后来他甚至把她的这种举动看作轻浮,接下来有十多天不能和她好好亲近。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他自己太要面子,好活给别人看,好让人夸。其实,自己若洒脱一点,就让她孩子气好了,就让她长不大好了,为什么非要拿她和别人比呢?为什么非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她作为自己的开心果、放松地不是更好吗?自己整天那么累,让她调节调节岂不显得年轻些?
就这样,他开始讨厌她,对她失去了耐性,有时明明晚上没应酬,也不愿回家吃饭,非在外边闹到很晚,生活好像一下子又回到第一任妻子在的时候。他私下里这样想:冷冷她,让她反省反省,让她孤独孤独,就不信改变不了她?但他没想到会有一个男生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并导致他们很快离婚。
那是初秋的一天,他从外地回来,下了飞机就回家了。在外一个月,他还真有些想小妻子了。没想到他进门的时候,她正和一个男生跳舞,在他们家的大客厅里,跳很慢很慢的四步,那正是保姆出去买东西的时间。明馨几乎是趴在那个男生肩上,眼里好像还有泪,见到他,两人激灵一下分开了。
他的心都快气炸了。趴在一个男人肩上流泪,意味着什么?说明着什么?何况那个男生潇洒又英俊,看上去比他小了一倍,他嫉妒得要命呢。
明馨那天好像也很害怕,做错事似的,帮他接过箱子,接过外衣,还给他拿了鞋子,那是明馨第一次明显地讨好他。他在心里冷笑,认为那是她心虚。但他装得很平静很君子,让他们继续跳,还说:“要不我再邀请几个朋友来,我们开个小型舞会?”好在那男生表现得很平静,很正常,很得体,说:“你一路颠簸,累了,我不再打搅。”很礼貌地告辞了。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他想:他们也许没什么,自己不在的日子,明馨寂寞了,孤独了,找个朋友说说话,跳跳舞,也是很正常的。至于流泪,说不定是想自己的缘故,自己和她就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但那天晚上,他还是不能和她亲昵,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事很密,他很在乎她请来的那个男生,他甚至有点受不了。后来明馨小心翼翼地抚摩他,在他背上轻轻画圈圈,给他暗示,给他信号,他还是违心地说自己累了。半夜,他听到明馨轻轻的啜泣,也还是硬着心肠装睡,连想安慰她一下的心都没有。他当时怎么那样固执,那样小心眼?
那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他都对此耿耿于怀。想:他们之间一定有猫腻,他不在家的日子,他冷落她的时间,说不定男生已经来了多次,有几次他甚至想问问老表姐。他还想起明馨在他们的初夜没见红的事。如果说男生没出现前,他还能拿书上写的“没红,并不见得不是处女”来安慰自己,但男生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这一点。她的第一次说不定就是给了他,他想。虽然那之后明馨找他谈过,让她相信她,说她是清白的,没做一点对不起他的事,可一想起她趴在男生肩上的情景,他心里就不舒服。他也是有过几个女人的,怎么忽然那样计较起明馨来?好像着了魔。
下班后他更不急着回家了,并且比以前气壮了些,好像自己有了这样做的充足理由。有一次老表姐对他说:“弟媳妇人不错,你要对她好点。”他听不进去,还说:“我没对她怎么样啊。”这就是他的狡猾,他的确没明说过什么,没责备过她,更没向她发过脾气,他只是冷她。
后来老表姐又说,你不在的时候,弟媳妇一个劲给你织毛衣,她对你好着呢。他不屑一顾,觉得明馨虽然大学毕业,到底是从农村出来的,到底见识浅,到底小农意识。都什么时代了,谁还穿那土而吧唧的玩意?他已经不是多少年前的工厂小技术员了,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到处有应酬,甚至满世界转,他怎么能穿得出那种土玩意?她竟还织,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