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车时,她就下了决心跟定了我。
一路上被公车司机多次提醒:那个后排座的,是谁家的小孩?别再把头伸到窗外去了,不然,头一下子就没了。我转身看她。她看着我,小小的眼睛调皮地挤了挤,又朝公车司机师傅大声说:嗯嗯嗯嗯,嗯嗯。银铃般的嗓音,带了点世故的色彩。
颠簸了七八站路,车里的人一一下车。最后只剩下我和后排座椅上两个女孩。左边是一个十多岁的,右边是她,我以为是和她一起下车。可我下车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你还不下车!
天!
接着,穿着牛仔小裙、自然卷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的她一蹦一跳地跟着我下了车,然后很自然地和我一并走着。
我问,刚才那女孩你认识?她摇摇头,两个麻花辫摆来摆去。
我又问,她吼你干吗?她突然无语。直到进小区大门,她都默默地走在我身后。
小区道路两旁的月季品种不是很优,但是却一直有花在开。走到一朵淡粉色月季花旁,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突然又很高兴地跑到我前面。
没等我发问,她却主动告诉我:我爸爸妈妈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我自己上学、坐车回家。我还不到6岁哪。
我问她,你怕吗?
她沿着路牙石告诉我:开始时怕,现在不怕了。
素面相逢,内心却突然微痛。看见她落单的孤独来。
我开始很认真地看着她。和我一样的小眼睛,和我童年一样的细长麻花辫。似乎,也和我一样的无语童年。
从进小区到单元门口,要走很长一段路。这好像也正合了她心意。她围绕在我身边蹦蹦跳跳,好似我们熟悉的很。她又主动告诉我:我要去11号楼11层。如果没人,我就去门市。
走到一株葡萄藤旁,她突然站住问我:你去哪里?她竟然连阿姨都不喊。俨然一个独立的小女子。
我指着前面的楼宇说,呐。
她还不放弃:你几层?我伸出手掌。然后说拜拜。
她却站在原地不动,在我身后喃喃地说:你的家,也是这样的高楼吗?
一种深沉的孤独感突然袭卷而来,如翻滚的海浪淹没至喉,欲以窒息。
想起早晨上班路上,差点在步行道上踩到一只蜻蜓。小心碰了下它的翅膀,还微微颤抖,只是已经没了力气飞起来。想必是昨晚的大风,失去了伙伴,又折了翅,就这样奄奄一息了一夜。我小心捏起它的翅膀,把它放在路牙石上。我知道,即便是这样,它还是会孤独地死去
童年的孤单,似乎可理解为大人忙碌的成人生活而带来的忽视。也是这般忽视,一个渴望温暖的心,会尝试着让自己独自走在落单的路上,且变得越来越勇敢,越来越不需要一些依靠和惦念。即便,那个麻花辫小女孩看着车窗外的夕阳,即便,车里都是拥挤了满满一车厢的人,与她,也是置于千里之外的陌生和无关了。
何止是童年?
成年后的我们,比起那只奄奄一息的蜻蜓,又何曾不是一样的孤独?
一些独自走过的路,很多时候都是孤独的背影,和身边太多的人都无关系。
人生,毕竟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