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月月继续伸长脖子向镇子的方向张望，这时，她看到奶奶一扭一扭地走过来。月月知道奶奶又去卖香了，奶奶有集必赶，奶奶是个香贩子。
    月月想问奶奶看见妈了没有？但奶奶几乎没给过她好脸色，月月有点怕她。月月犹豫着，等奶奶走近了还是忍不住怯怯地喊了声“奶奶”。奶奶抬眼看了看她，张嘴就骂：“贱妮子，光知道贪玩，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羊都快饿死了。”
    “我在等俺妈呢。”月月嗓子有些哽。
    “等她干啥，她该来的时候不用等就来，不该来的时候等也白搭。”
    “还不赶快回家！”奶奶见月月站着不动，又凶了一句。月月不情愿地挎起了竹篮，转身时泪珠汹涌而出。
    “哭，哭，你还有脸哭，你要是个男孩子你妈会走吗？这个家能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奶奶更凶了，小脚捣在地上噔噔响，捣得她的心一疼一疼的。
    难道妈妈因为我是个女孩才走的？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孩就走了呢？妈不要我了吗？妈走时还舍不得我呢？说回来时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爹说妈去打工了，挣钱去了，妈妈才不会不要我呢，妈妈从来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可喜欢我了，怎么会不要我呢？一定是奶奶今天没赚了钱才瞎说的，奶奶赚不了钱就对人发脾气，回到家还骂爷爷老不死的，全家人都知道奶奶脾气不好，我才不相信这个老妖婆的话呢。
    月月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木砦门是开着的，堂屋门也是开着的，爹的自行车和收废品的大竹筐就在枣树下。月月一阵惊喜，以前爹出去收废品，一走就是一天，今天为什么来恁早呢？是不是妈妈回来了？月月小跑起来，把草扔给羊，蹦蹦跳跳地喊：“妈，妈……”
    屋里没有妈，爹正躺在床上 “哎哟哎哟”地吸冷气，月月心里咯噔一下，怯怯地喊了声爹。
    看到月月，爹稳了稳神说：“月儿，爹的腰疼又犯了。”月月向床前靠了靠，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妈走了，爹又躺在床上，她突然很害怕。爹抬起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孩儿，没事的，别哭，我歇两天就好了。”又说：“孩儿，饿了吧，洗洗脸，去弄点吃的吧，爹是没法做饭了。”月月没马上离开，月月拉住爹的大手又默默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爹说他也饿了，让她赶快弄点吃的，她才向厨房里走去。
    月月想给爹做点好吃的。妈妈在家的时候，谁的身体不舒服了，妈就给谁做点好吃的。但月月找了找，家里除了馒头连点面条都没有，更别提鸡蛋了。唉！要是村长不来就好了，村长不来那两趟，他们家一定能有好吃的，起码会有鸡蛋。
    妈妈刚走不长时间，有一辆镇派出所的车突然在一天傍晚“呜哇”停在他们家门口，当时爹正在给牛剁草，听见车响，向外望了望，扔下刀翻墙就跑了，临走小声对月月说：“记住，他们问你啥你都说不知道。”
    爹刚“嗵”的一声翻过墙去，一班人就走到了她跟前，月月只认识村长，那些人呼啦围上来她很害怕，她搂着枣树不敢抬头，小腿吓得直打哆嗦。村长四处瞧了瞧说：“他们家没人，咱们走吧，别吓着孩子。”但那几个人还是蹲下来，问这问那。她“哇”一声哭了，哭得浑身打颤，他们才离开。
    爹在外边躲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刚进屋村长就来了，村长好像在黑暗处专门候着爹。村长一进门就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让菊香回来吧。”菊香是妈的名字，自从妈妈走后，一听到妈的名字月月就激动，所以那天她听得格外仔细。
    “她正在外边打工呢，给人签了合同怎么能说来就来呢。”
    “出去打工的多了，别人都能开来证明信，她咋就开不来呢？”
    爹不语，只耷拉着脑袋抠指甲盖里的泥。
    “大侄子，别给我来这一套了，你们的事我心里明镜似的，这样吧，你交上罚款，镇上的人再来时，我帮你打马虎眼。”
    爹点点头。
    爹第二天就把牛卖了，还卖了两只羊。但停了三个月，村长又来了，说风声紧得很，还得再交钱。爹又卖了几麻袋粮食。爹卖粮食的时候是算着卖的，爹算了算新麦下来的时间，算了算他们一天吃多少，然后把剩余的全卖了，就这，爹还向邻居借了呢。